“先学走路吧。”宋凤林的声音插了进来。
百官纷纷见礼。“拜见王后。”
宋凤林一身银白团龙常服站在殿外,看到这情形也觉得颇为头疼。
他们定了日子十月十五祭天立国,已经没几天了,结果百官连上朝都没排整齐。
林修砚无奈道:“走路也学一上午了,还要学拜礼,跪礼,这些还没教呢。”
“一个跟一个绕着承运殿走吧,走顺了为止再学别的。”宋凤林拿了主意。
出了承运殿,宋凤林返回存心殿,才进门就看到坐在地上满脸不耐烦的刘湛。
不只是百官爱摔,这里也有一个爱踩下摆的。
“不练了,下午再说。”刘湛盘腿坐在地上,冠冕摘了放在一旁,这身冕服勒得他浑身不舒服。
宋凤林无可无不可。“不练也无所谓,不过是史书上会记一笔,汉王刘湛于祭天大典摔倒被天下人耻笑。”
这可真是,绝对会被笑几千年。
刘湛咬牙。“我练。”
忽然他想起什么。“你怎么不穿上冕服练习?”
“不必,我又不摔。”说罢宋凤林忍不住笑出声。
刘湛扶额,这都要成为他的黑历史了。
这时承运殿那边又传来喧哗。
“是谁又踩老子!”曹壮暴躁。
“是你踩我了!”曹鸣怒。
“你们都踩我了。”李小连无奈。
磕磕绊绊中,终于迎来了十月十五。
天公作美,晴天万里。
巍峨的殿宇在阳光下泛着光。
承运殿外的广场笙旗飘扬,百官和勋爵按品阶分次排列,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寒门起家的新贵。
有从少年时代就跟着刘湛的兄弟们,曹壮、曹鸣、张小满、闻青山、李小连、黄午时、韦成贵、周子明、胡旭令、姜长林、郭东虎、李福田、郑风田等等。
也有一路走来追随刘湛的下属们,沛万善、吕树生、刘成、赵复龄、林修砚、颜启修、冯雪松、任文晖、赵良辰、牛士禄等等。
勋爵里面有封了公爵的宋宜均、刘学逸、刘同新,还有封了伯爵的刘明澹。
承运殿的台阶近前则是太王太后、太上王、太后、太弟、太弟妃、太弟妃怀里的太孙,还有唯一的王子。
承运殿前按礼制摆了祭坛,以三牲祭天。
“吉时到!”
官至礼部尚书又为刘氏长辈的刘同新出列,他稳步踏上台阶主持大典。
“奏丹陛大乐!”
在礼乐声中,华盖仪仗簇拥之下,勋贵百官瞩目中,身穿诸侯王冕服的刘湛和身穿王后冕服的宋凤林,手握玉镇圭,并肩而走,一步一步走向祭坛。
最终两人并肩站在祭坛前。
刘同新抑扬顿挫的宣告声在广场里回荡。
“吾王刘湛,北逐燕人,去暴归仁,一统北疆,国体已定,天命攸归,今封土建国,定国号为汉!”
“吾王万岁!”
刘同新率先下跪,带领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礼。
碧空如洗中,礼官放飞白色群鸟,群鸟在王宫上空盘旋数圈方散去。
若是寻常建国大典,此时该杀三牲祭天。
刘同新再次抑扬顿挫的宣告。
“今天地为证,汉王刘湛迎娶宋氏子宋凤林为后,谨以白头之约,尔昌尔炽,鸿案相庄。”
一时琴瑟之声应和。
“一拜天地!”
刘湛和宋凤林同时下跪朝祭坛方向叩拜。
“二拜高堂!”
刘湛和宋凤林回身朝长辈方向再拜。
“夫妻对拜!”
宋凤林转过身来,两人面对面而立,冕冠的九旒珠后面是刘湛带笑的脸。
就是这个男人说过定会娶他为妻,生同眠,死同葬。
宋凤林缓缓拜下,与刘湛对拜。
今日,他心悦诚服嫁于刘湛。
“礼成!”刘同新宣告。
“恭喜汉王王后!吾王万岁!”
百官勋贵山呼之声在广场震荡。
接下来,礼官杀三牲以祭天地,唱悼词以告慰英灵。
十余载风风雨雨,刘湛终于走到了北疆之巅,也终于娶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刘湛携宋凤林入座,王与后并排而坐。
随后刘湛颁布下他的第一条王令。“传本王王令,废除世家制,废除九品中正制,普通百姓也可以参与殿试,明年开春举行科举!”
汉国刚建立正是缺人才的时候,当汉王这条王令传遍汉国上下,立即引起文人学子的振奋。
要知道千年来普通百姓一直被排除在殿试之外,寒门不出状元是天下共识。
很快这条王令在天下引起轩然大波,甚至盖过了汉王娶男后的风头。
天下舆论可谓是分成了极端的两派。
以世家为首的一派激烈抨击,有世家出身的学子写出长文谩骂,其用词之难听把汉王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更直言汉国十年内必亡。
另一方面,天下寒门则蠢蠢欲动,没有门户之见没有门槛的科举,若能拔得头筹高中状元,这将是旷古第一位寒门状元!
同时,汉国立国的消息传到帝京。
乍闻消息的那一刻,梁天子只觉得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大臣们在早朝的时候还在争论招安问题,现在想想都成了笑话。
“你们看看!!刘湛果然反了!!”梁天子把奏折一股脑砸在他们头上。
几名心腹近臣包括沛公离,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朕要你们趁早把招安章程定下来,成日的争吵,可吵出什么结果!”梁天子面目狰狞。
“你们看看这份建国书!看看刘湛是怎么骂朕的!!”
汉国建国书乃宋凤林亲笔,以梁主窃国北疆不尊窃国贼为由,阐述刘湛建国历程。
简单来说就是,北疆是大楚的臣民,如今大梁窃国大楚亡国,北疆宁愿自立也不会认梁天子为主。
有理有据,令人无法反驳。
皇朝更迭,这是最好的自立理由。
刘湛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梁天子杀幼帝窃国,这是他洗刷不去的骂名。
“北疆自立,汉中和南边定然不会甘于人后。”梁天子慌了。
如果汉中和南边沿海纷纷效仿,他这个天子便只有中原之地,他还算什么天子?
再看那些跪着的心腹近臣,往日个个都很能骂很能辩,此时都跟哑巴似的。
梁天子算是明白了,在这件事上由始至终都没人能帮得了他。
藩镇将军拥兵自重,从一开始他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封异姓王,让其尊大梁为主,要么只能出兵打,把这些藩镇打回来。
然而大梁接了大楚的烂摊子,国库年年亏空,六部账面上都是窟窿,世家把持各部也是各有各的算盘。
梁天子扶着额头跌坐地上。
“陛下!”近臣们忙爬上前,生怕梁天子气出好歹。
“异姓王就异姓王吧。”梁天子疲惫之极的说。
近臣们面面相觑。
有耿直的大臣悲呛开口。“陛下,异姓王实乃莫大的隐患!”
怎想梁天子一脚就踢过去。“封与不封有何区别!封了他们还尊朕是天子!不封一个个都是大楚旧臣!”
此时梁天子面容狰狞,几乎歇斯底里。“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有些话说破了就很难听了,可梁天子已经失了理智。
“你们不就是眼红他们三个粗痞军汉居然能封王!眼红三个出身不高的军汉庶子骑在你们头上!”
世家里也分了高低,从军的世家子大多是庶子出身,积累了军功自立门户罢了。
在自持正统的世家眼里,这些军汉出身的世家都上不了台面。
然则,这三名军汉庶子却都封王了,他们怎么不眼热,怎么不暗恨,势必要阻止这件事。
梁天子挑破了说,一时几名心腹近臣的脸色都十分尴尬难看。
沛公离的脸色也很难看,不过他心里想的跟其他人想的并不一样。
他本是庶子出身,对梁天子的话没有感觉,他阻止异姓封王纯属是想报复。
报复刘湛三番四次的推开他,报复刘湛为什么瞧不上他,报复刘湛为什么对宋先生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