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二十台投石机也严阵以待,令人意外的是投石头机投的不是石头而是泥袋,这些泥袋都是用麻绳编织。
只见泥袋飞了出去砸在城墙立即落在地上,有的没散有的散开,投石机分别瞄准城门两侧的两个点集中投掷,轮番投掷之下不出一个时辰地上很快垒起了两个土堆。
燕军将领站在城门楼上眺望,只见齐云军后方百姓源源不断的搬来泥袋。
禾仓县的城墙不像给阳关也不像晋阳城动则数丈高,禾仓县从建造之初就不是按要塞的标准,撑死了只有两丈高的城墙,只要垫点土不需要云梯也能爬上去。
洞悉齐云军的目的燕军将领冒了一身的冷汗。
“将军!请出城迎战,不能坐以待毙!”副将主动请缨。
燕军将领心中纷乱。“我们只有一万守军,骑兵都在卢丰县。”
副将坚定道:“末将已经向大公子求援,相信援兵很快会到!”
权衡之后最终燕军将领分出四千兵给副将,要他出城摧毁齐云军的器械。
刘湛站在云台之上纵观全局,当他看到禾仓县城门打开时,立即抬手。
齐云军阵营鼓声大作如急雷。
曾阻挡燕军五万人的拒马方阵动了起来,长枪步兵与重甲盾兵组合而成的方阵像带着獠牙的铁墙一路推过去。
燕兵被吓得魂飞魄散,有人调头就往回跑,有人撞上去转眼命丧长枪之下。
城墙上观战的燕军将领面如白纸,眼前的齐云军与印象中的楚军完全不同,不仅军容整齐悍勇非常,还有那些刀枪不入的重甲。
有传言齐云军以八千骑兵横扫燕国腹地火烧王庭,他原不信,现在他不得不信。
傍晚,苏和克派出五千铁骑。
曹壮带着六千陌刀骑兵早就埋伏在羊背坳里,燕军铁骑一到立即奔腾而出。
一时喊杀声马蹄声震人心魄。
陌刀手们旋着手中森冷的大刀,两军猛烈对冲,仅仅一个照面冲在最前面的燕军铁骑大部分被拦腰斩于马下。
燕军铁骑的神话再一次被击得粉碎。
到得入夜,禾仓县也没能等来援兵,投石机投掷的泥袋却接近城墙高。
刘湛终于下令。“攻城!”
步兵游勇在震天的喊杀声中踏上泥袋堆积出来的路杀上城墙。
另有重甲盾兵护送撞门桩逼近城门,交替的轰隆声一点一点撞开禾仓县城门。
禾仓县这样大的动静自然瞒不住给阳关,有斥候持续不断的将最新战况回复周随和张泰宁。
凌晨时分,捷报传来,齐云军攻下禾仓县。
周随不屑。
张泰宁面目严肃。
晨光微曦,宋凤林站在芙蓉坪顶上遥望,风吹起了他身上的黑色斗篷,湛蓝色的广袖在风中翻飞。
张小满带着一队士兵陪在左右,他们的身后还有许多彻夜不眠等待消息的百姓。
“报——!我军大捷!收复失地——!”传令的士兵离远便嘶声力竭的喊。
一时欢声雷动,整个芙蓉坪顶都沸腾起来了。
第89章 锋芒
楚文帝宣化二年正月。
去年为先帝守孝新春一应仪轨从简,今年新帝在正月初一发布惠民诏大赦天下。
千年帝京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门前高举花灯,爆竹声连绵不绝。
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更有花灯巡游,不分白昼黑夜热闹非凡,舞龙、舞狮、跑旱船、踩高跷、中央大街人潮拥挤蔚为壮观。
正月十六,楚文帝驾临帝师府探望恩师。
赵恒甫领合族上百口人在帝师府门外设香案恭迎,这还是仁帝朝至今皇帝第一次御驾亲临臣子府邸,一时京城学子儒生无不称颂文帝与帝师的师生情谊。
文帝入了帝师府,先是在正堂与帝师谈话,席间赵吉章提到后花园有苍松雪景,文帝一时来了兴趣。
大太监何公公立即跟了上去,文帝抬手。“何公公,你不必跟来了,朕想跟帝师说说心里话。”
何公公忙应了声是,心里却直发苦。
他是周澶安插在文帝身边的人,每一日都要事无巨细的汇报文帝做了什么,哪怕一天出恭多少次都要注明。
要是让周澶知道他竟然让文帝跟赵恒甫独处,回去免不了一顿责骂。
但是文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若硬往里凑,只怕明日满京城的学子都会作文字骂他是不知好歹。
赵恒甫领着文帝到后院确实是逛了会园子,没一会便以天气寒冷为借口请文帝到里屋奉茶。
到了此时文帝方露出一脸急切。
不一会,赵吉章抱了名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进来。
“瑞儿!”文帝一把抱住儿子眼泪止不住的流。
“父皇,儿臣还没给您请安。”
文帝擦了泪看着儿子动作规范的给自己磕头行礼,心中十分欣慰。“好好,快过来给父皇瞧瞧。”
眼前的小男孩眉眼与文帝有八分相似,大耳朵大鼻子正是皇族共有的面貌,若是之前文帝还有一丝不确定,看到人之后他已经完全确信这就是他儿子。
文帝心肝宝贝的把儿子抱上大腿坐着,随口考校了他一些启蒙功课,没想到小孩儿都能流利对答。
“帝师,朕谢谢您!您把大皇子教得极好,朕很高兴。”文帝由衷感激。
“臣不敢当,这是老臣应该做的事。”赵恒甫又感慨道。“大皇子聪颖早慧,三字经千字文一教便会,礼仪规矩更是从不出错,实在是人中龙凤。”
文帝搂着儿子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马上带回宫养在身边,想起周澶想起往事种种,文帝心中又恨又恼。
“若不是刘湛和帝师您相护,朕这唯一的儿子早被周澶害死了,周澶此人心狠手辣,连先帝也……朕真是……朕真是……”
任谁也体会不了文帝的恐惧和无助,他贴身侍候的人全是周澶的人,就连后宫妃嫔也与周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姻亲关系。
若不是徐牧远任卫尉管着皇宫禁军,文帝觉得自己迟早要步先帝后尘。
赵恒甫赵吉章父子二人感同身受,但眼下周氏势大只能无奈叹息。
“父皇别怕,等儿臣长大了一定会保护父皇。”
文帝心中熨帖抱着儿子又亲又摸爱不释手。
这一天,文帝在帝师府逗留了三个时辰方起驾回宫。
消息传到周澶那把周澶气得七窍生烟,唤来何公公询问,怎想何公公竟然也不知道文帝跟赵恒甫说了什么,周澶暴躁的砸了何公公一身桂花糕。
何公公是敢怒不敢言,出了丞相府上了马车,他朝丞相府大门的方向呸了一声,心里直骂周澶是老畜生。
时间到了二月下旬,皇后早产诞下小公主,有惊无险母女平安。
世家收到消息更多是幸灾乐祸,周澶上朝只觉得大臣看他的眼神里都带着讥讽,脾气也是日益暴躁。
坏消息却不只这一条,周随在例行请安的信中随口提了一句刘湛攻下禾仓县,问周澶如何处置,周澶这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周随也没想到刘湛根本没向朝廷报捷,周澶得了消息再三确认刘湛果然欺上瞒下,次日立即发动百官当朝发难要求文帝夺了刘湛的齐云将军。
这事令赵恒甫等人也十分吃惊。
文帝更拿不定主意。
赵恒甫道:“陛下,此事调查清楚再处罚也不迟,北疆入冬冰封千里,许是道路受阻的关系。”
周澶冷哼。“刘湛在十一月初便拿下了禾仓县,苍霞平原不似山中严寒,大雪还没下哪里会受阻。”
双方你一言我一句争执不下。
“老夫已经调查清楚,从去岁起刘湛便收拢流民扩军,兵力已经逼近十万,却从未向朝廷报备。”
周澶直视赵恒甫,气势大盛。
“刘湛收回失地却隐瞒不报,苍霞平原并非他的藩镇,他占着禾仓县驻军不出,这不是意图造反是什么?若不趁现在刘湛羽翼未丰将其拿下更待何时!”
赵恒甫僵住,禾仓县的事他也不知道内情,但是就事论事刘湛这次确实踩了朝廷的底线,此事可大可小。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方寿亭开口了。“若齐云军果真有十万兵,大丞相,你要如何夺他的将军大印?”
周澶早有对策。“自然命北军营将士前往收复。”
方寿亭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若他不从?”
周澶嗤笑。“他敢不从?”
“为何不敢?”方寿亭反问。
说到底周澶不懂军务,他在北疆也不是带兵,成日的跟颜氏内斗,这会冷不丁被方寿亭以用兵的角度反问,倒真被问住了。
方寿亭严肃道:“他手里有藩镇有百姓有兵马,齐云山更是得天独厚的易守难攻,又位于边陲之地,十万大军守一个齐云山,大丞相觉得你派多少兵能拿得下?”
周澶先是一怔,方寿亭一言点破了他脑海里的迷障。
这些日子来周澶的目光只放在大丞相这个位置和朝堂的权柄争夺上,他以为坐在大丞相这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都要凭他左右。
周澶错了,他能左右的只是京城这一片天,刘湛已经在北疆占据一席之地!
甚至周澶自己也没发现,他对刘湛的固有印象还停留在那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将。
他还以为自己依旧能左右那小将的生死,即便刘湛已经戴上金漆梁冠也没有让周澶警醒。
方寿亭一语点醒的不只是周澶,还有朝中百官,一名手中有十万大军的藩镇将军,如何奈何得了他?
百官议论纷纷,面露严肃。
文帝反倒是十分淡定,心道不就是一个县城至于这么紧张,由始至终文帝都没明白朝臣的顾虑。
“大丞相现在还是坚持收回齐云将军的兵权吗?”方寿亭看向周澶。
周澶面色铁青。
那边赵恒甫偷偷看了一眼刘同新,见刘同新脸色发白显然也是吓住了。
赵恒甫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还是小瞧了这名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