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了左右,没了外人刘湛立即脱口而出。“只要晋阳城还在,颜氏就不算真正败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颜氏百年根基都在晋阳城,燕人想要拿下晋阳城没有那么容易。”
吕树生没听明白,刘湛看向宋凤林。“凤林,你觉得呢?”
宋凤林道:“晋阳城背靠齐云山,在笔架岭和峰尾岭腹地,三面环山易守难攻,燕人若要打晋阳城。除非他们能困住齐云山否则便困不住晋阳城,民生用度军资粮草都可以走齐云山入晋阳。”
宋凤林正优容的坐在太师椅上,他语气平稳神情淡然。“其二,颜氏已经没有兵了,燕人打断了颜氏的脊梁骨,一只没有脊梁骨的臭虫不值得燕王再大动干戈。”
“其三,大楚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当今那位的脾性必定会举全国之力出兵北伐,苍霞平原还会有一场旷世之战,只要燕王不傻他此时更应该整顿军务以待来年大战,所以晋阳暂时不会有灭顶之灾。”
刘湛听得入神,他心里所想正如宋凤林所说,只是他词语匮乏形容不了这么清楚。
宋凤林本不想说。“其四经此一战大楚败落已成定局。”
吕树生都听得愣了,这透彻入微的分析当真教他心服口服。
忽然刘湛灵机一动。“对了,写信给沛知州咱们得立刻和晋阳城划清界限才行!”
宋凤林起身。“我来写。”
吕树生满头雾水。“怎么了?”
刘湛道:“不赶紧划清界限,等着颜氏派人来要兵要粮吗?”
“大家都是天子门臣,这不是应该的吗?”吕树生感觉三观都碎了。
刘湛没好气。“他现在是丢了城池国土的罪臣,皇帝没有旨意咱们拒之不受合理合法。”
吕树生急道:“万一燕人趁机攻下晋阳城,我们岂不是也成了罪人?”虽然宋凤林的分析推断十分在理,但是也架不住颜氏无能啊。
刘湛摆摆手。“晋阳城地理位置优越固守到入冬问题不大,待入冬了冰封千里燕军自然就退了,何况咱们也没有说要断他粮草,只是不能白给,要颜氏拿钱来买吧。”
岑州府那边,沛万善正头疼这事宋凤林的信便到了,教他足足畅笑了一个时辰,好一个划清界限,好一个拿钱买粮!
沛万善立即给所辖六县放了死命令,征兵调粮一事由州府统一安排,若颜氏差人来问便要他到州府去。
同时刘湛紧锣密鼓的进行征兵事宜,燕人成功夺下了苍霞平原,下一步肯定会对齐云山用兵,不会大动干戈但是绝对会派兵来骚扰刺探,作为齐云山门户的通天关首当其冲。
“你想组建骑兵?”宋凤林凤目圆睁愣了。“现在咱们满打满算只有三百匹马,光是养这三百匹马的支出便是大头,你不是还要扩编到两千人吗?这么大的支出你打算怎么维持?”
“你先听我解释。”刘湛讨好地勾着人家的肩膀拉到大腿上抱住,宋凤林挣了一下没挣开。“骑兵是两军对阵中的利剑,能冲破敌军的防线打乱敌军节奏,好处说也说不完,就像必杀技,咱们能不用但不能没有。”
宋凤林扶额,这歪理一套一套的还让人无法反驳。
刘湛又说。“咱们账面上的银子应该能坚持半年,这段时间我再带人下山去……”
“不行!”宋凤林断然反对。“靠近边界的燕地已经被你折腾得元气大伤,再去劫粮能劫来多少东西?而且,你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县尉了,总不能一缺钱就想着去抢。”
刘湛搂紧了一些。“那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但是骑兵一定要养是吧?宋凤林已经无力吐槽。
“我们要有正经的营生才行,不管是开商行还是组商队贩货,得把手上的银钱盘活,我看刘管家的长子刘成走南闯北颇有才能,可以交给他负责这事。”
刘湛犹如醍醐灌顶,他怎么就一直把刘成放着没用!
齐云山上有那么多野味山货多少行脚商人来低价收走高价贩卖,他完全可以垄断了独家经营,还有武源县的走货渠道,乃至整个岑州的买卖他都可以联合沛万善垄断了玩!
当真是来古代久了,上辈子赚钱的脑子都生锈了,现在经宋凤林一点拨这里面商机可大。
刘湛高兴得在宋凤林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又意犹未尽的追着那张令他恋恋不忘的小嘴啃,啃着啃着就擦枪走火。
“别闹!我还要出门!”
“很久没吃了,让我吃两口。”说罢去扯他裤子。
宋凤林整个人火烧似的骂他。“没脸没皮!”
“你平时出不来,我帮你,这东西要定时出来否则身子不畅快。”
某个脸皮比城墙厚的人手脚麻利,宋凤林又羞又怒但又奈何不了他。
事后,宋凤林自暴自弃的埋在被褥里不想动也不想理会某人。
刘湛撑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他落在枕上的长发,心里想着还是得再派些人去寻更好的大夫,因伤亏损的身体得补回来。
第32章 北伐
宣帝自那日昏厥便高烧不退,太医院束手无策,周相寻来一名游方道士作法,怎想第二天宣帝便转醒了。
醒来第一件事没有召见群臣,没有召见皇子妃子,竟然是跟那游方道士密谈了整整一天,次日该游方道士被奉为国师,号张道君。
群臣私下里议论纷纷却没有人敢在这节骨眼去触皇帝霉头,不过是一个道士,皇帝宠便宠了,如今要紧的是北方!
对此世家大臣分成了三派,以周相为首的主战派,吕氏为首的主和派,还有不战不和的中立派。
主和派认为,苍霞平原历来在颜氏手里,岁贡也以各种理由或少交或推迟,朝廷本来就没有得到多大的好处,苍霞平原丢了也就丢了,不如收拢流民固守齐云山再图谋日后收复失地。
主和派也是有理有据,丢了苍霞平原大楚还有湟川天险,燕人的铁骑再厉害也踏不过湟川天险,只要闭关锁国可保大楚百年无虞。
把缩头乌龟说得这样大义凛然清新脱俗当天就震惊了京城百姓。
很快京城大街小巷传开了一句童谣:世家无风骨,文人无傲气,北军无脊梁,大楚无苍霞。
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宣帝耳里,宣帝大怒,砸了御书房,打了二皇子,只因吕氏是二皇子母族,吕氏官职被夺又把二皇子赶去修皇陵。
就在这时,大皇子站出来主动请缨北伐。
大皇子的话说得极妙。“即便战死沙场儿臣也不惧,只要能替父皇洗刷冤屈,儿臣愿意用性命相换!”
吕氏为何被夺,不是因为他主和的意见不对,以大楚现在的国力闭关锁国为民生考虑也是利国利民的事。但是他没明白宣帝的心理,宣帝在乎苍霞平原吗?在乎那些在战乱中丧命的百姓吗?不是,他在乎的是他自己的脸面!
丢了苍霞平原,他无颜见列祖列宗,他无颜见天下诸侯,他无颜见黎民百姓,他需要挽回面子!什么事都行只要能挽回面子!
大皇子的外祖周大丞相已经把宣帝摸透了,大皇子替父出征不是为了收复失地而是为了替宣帝圆面子,失地可以徐徐图之,皇帝的面子急需挽回。
一时御书房里上演了一幕父慈子孝,宣帝挽留长子,大皇子长跪不起说什么都要去,最后大皇子母妃馨贵妃也来恳求宣帝让大皇子出征,最终宣帝痛惜的答应了。
大皇子是周大丞相外孙,他怎么可能真的让大皇子去打仗,最终带兵出征的大将军是周大丞相的长子周澶,大皇子以督军的名义随同北伐,号称率领五十万大军,时间定在来年开春出征。
一个月之后,北疆岑州也接到了兵部调令,命岑州知州征兵五万来年开春与大军汇合。
因为这份征兵函,沛万善亲自回了一趟武源县刘家。
沛万善一脸愁苦。“岑州所辖六县具是穷山恶水之地,地贫民瘦,军户加起来也不足三万户,若强征良民恐激起民愤,我哪里能征来五万兵丁。”
以武源县为例,全县有三千军户按例每户出一兵丁也不过是三千人,六县便是一万八千人,加上原有的岑州厢军撑死了不超过两万五千人,除了军户还能募兵,但是良民从军少之又少。
大楚行前朝九品中正制人分三六九等各行各业是贵是贱都有定数,良民非贱籍历朝历代都没有逼良民服兵役的先例,如果有那也是离亡国不远了,兵部下令要岑州调集五万兵丁摆明了是要他强征良民。
朝廷可以不管北疆安稳,但是沛万善不能不管,齐云山是他的根基所在,熬了十年好不容易才有今日这番成绩,若他在此时强征良民,估计告示才贴出去,第二天他沛万善就身首异处了。
沛万善愁得像一只大土猪,耸拉着自怨自怜。
书房里一时无话。
只有刘湛翘着二郎腿浑不在意。“征不满那便征不满,颜氏不也号称二十万大军?实际上阵杀敌有十万没有?这就是一个套,套着一个傻的真拉来五万兵丁上头乐见其成,套不着也是意料之中。”
刘湛手指轻敲桌面。“我估计啊,上头号称五十万大军实际人数打个对折吧。”
宋凤林也笑了。
沛万善还没想明白。“贤侄的意思是要我送一些孝敬上去?”
实在不是沛万善笨,而是他没有经历过这些弯弯绕绕的官场暗算,他当十年县令都是别人巴结他,他唯一要应付的人只有前岑州知州,身边的官场关系也很简单。
刘湛道:“实际人数就按军户兵丁数量就行了,但是对外要宣称有五万人,孝敬呢到那时再给兵部的大人送去。”
听到这里沛万善有点回过味来了,他啊了一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是这么一回事!”
屋里刘学渊宋宜均都笑了。
“哎呀,我怎么就没转过弯来,实在是,实在是惭愧。”沛万善哈哈大笑。
宋宜均笑着摇头叹道。“兵部这衙门也有十年不开张开张吃十年的说法。”
兵部对外号称征兵五十万实际上人数没有这么多,甚至可能只有对半,粮草辎重却都是按五十万的人数向国库申请,再联合户部那边一通操作,这多出来的粮饷便都进了这些人的口袋,京城的世家大族不说全部起码半数以上都能分一杯羹。
沛万善尤自傻笑。“我带来了三十年的陈年女儿红,今晚不醉无归,我先自罚三杯,哈哈!”
当天夜里刘家设宴,宾主尽欢,待客散去,刘学渊没有半点醉意,他让刘管家去把刘湛叫过来。
刘湛喝了酒有些微醺,本来是想回房的不知怎么的就摸进了宋凤林房里,刘湛这两年个头蹿得很快已经接近八尺,身材也越发壮硕,宋凤林根本推不开也躲不掉。
最后他怒了。“你再发酒疯以后别想上我的床!”
刘湛嘿嘿一笑抬起头。“抱一会就走。”
“往日在县城就罢了,这是在家里,万一被人看到了……”
“我知道,就抱一会。”
接着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房外的刘管家震惊得差点把手中灯笼掉地上,深呼吸了几口方稳住心神站在廊下等待。
片刻之后刘湛出来,他看到刘管家却没有多意外。
把门掩上,刘湛示意刘管家跟上。
“都听到了?”
刘管家面有难色。“大老爷让我来寻公子过去。”
刘湛负手不疾不徐的走着。“这事先别跟我爹说,时机到了我自然会说的。”
“这、这……”刘管家欲言又止。
刘湛停下看着他。“莫要多想,我自有主张。”
刘管家点头称是,这些日子他回到刘家侍候也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刘家的未来还得看刘湛,如今他长子刘成也受了刘湛赏识管着商队,他本是下人既然主子拿了决断他听从便是了,刘管家很快就想明白。
刘湛来到刘学渊书房,刘学渊招呼他过来坐下。
“来年出征,你要亲自带兵吗?”
“爹,你知道的,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刘湛接过解酒茶喝了一口。“你不用担心,我会平安无事。”
刘学渊眼里有着痛苦,刘湛知道他总觉得自己会走上这条路都是因为当年的变故。
“爹,男儿志在四方,这个山沟困不住我。”
“你才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