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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政王及时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再想,就下不来手了。
  他开口问:“你要多少?”
  声音也经过变形。
  男孩儿犹豫起来,去看大人。他的父亲连忙伸手说:“八……不,一万两白银!”
  说完,他自己先吞了口唾沫。
  那小男孩儿震惊地瞪大眼。显然,之前他们想的不是这个数。
  四周的人却神情平淡。一万两,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数目。
  连报价都不会的穷人。
  姜月章这么一想,不知道为什么笑了笑;这不是一个愉快的笑,但好像也没什么别的意味。
  他说:“给你们三万两,这孩子好好养大。”
  那父子二人都给震住了。紧接着就是狂喜,还有金钱带来的无穷尽的喜悦的联想。
  那孩子激动得脸红扑扑的,再也不害怕,反而满眼憧憬。
  实验室的人侧头询问:“大人?”
  这是在问是否可以开始。
  姜月章点点头,走到一边去。这里有贵客室,里面样样娱乐俱全,但他摆摆手,顾自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他斜对面就是手术室。
  “我就在这里看。”他按住脸上的面具,依旧很平静,甚至也像被那父子两人感染了欣喜,觉得大家各得其所、有何不好?
  客人的意愿至上。
  人们点点头,各自忙碌去了。
  手术室关了门,开始准备。那孩子被人从父亲身边牵走,要带下去先洗个澡。他三天没洗澡,身上脏。
  姜月章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而后闭上眼,往椅背上一躺。
  然而,就在这时……
  ――砰!
  ――砰砰砰!
  接连几声,竟是枪响!
  随侍的佘源甩出飞剑,接着却震惊呼道:“你们是……!”
  又一声枪响,打断了他的声音。
  地下的灯被打碎了,四周登时一片漆黑。但同时,紧急备用的灯光亮起,微弱的幽绿光芒映在摄政王眼底,映出他眼中一片深不可测的深渊。
  耳边是尖叫和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接连打碎什么东西的声音。
  但他没有急着起身。
  姜月章伸出手。
  他的手上一直戴着一双雪白的手套,从不在人前摘下。有人曾问他为何总是如此,他就说因为外头太脏。
  人们就以为他有洁癖,还暗地里给他起了个“白手套”的指称。
  现在,幽绿的光芒染在他指尖。
  他摘下手套,舒展了一下长年不见天日的手。
  这双手乍一看与寻常人无异,但仔细看去,就能发现他十指指尖都有一个细小的红点。
  摄政王还坐在椅子上,凝视着自己的指尖。
  佘源退到他身边,急急道:“大人!他们是同盟……竟然是修士同盟的人!”
  “……哦?”
  摄政王偏了偏头,平静的眸光对准青年的脸。
  有一个刹那,佘源不寒而栗,竟有种被黑洞洞的枪口所对准的错觉。但他很快摆脱了这错误的幻象,咬牙道:“我不会认错……大人,我护着你走!同盟手中器械太多,不是这里所能抗衡,我们必须逃出去,将同盟叛变的事情告诉父亲和爷爷。”
  再清雅出尘、说要不理俗世的贵公子,其实心里都很清楚,自己所为之骄傲的一切来自哪里。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们一定会本能地想到自己的家族。
  激烈的枪声之中,摄政王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佘源的肩。
  “好,看来你在同盟多年,果然获益匪浅。”
  这赞许的一句,让佘源勉强笑了笑。他心急道:“大人,我们走……!”
  他蓦地瞪大了眼。
  这双清澈无辜的眼睛对准摄政王的脸,也对上那幽深如枪口的眼睛。
  他感到有丝线一般的东西,从摄政王按着他的地方切进来,往他四肢百骸流窜而去。
  ……刻骨的疼痛。
  可他说不出话。
  佘源只能张开嘴,发出喑哑的几个字:“你……你……”
  飞剑险险就要坠地,却又被无形的丝线牵拉而起。
  在模糊的视野里,以摄政王为中心,无数银色丝线交织成网,发出寒光。那些丝线还在扩张;它们轻而易举穿透人的身体,好像蜘蛛捕猎,让一个个人都变成了它们的傀儡。
  “傀儡……师……”
  修士一道,而今看似繁荣,实则比古时候没落许多。无数隐秘而强悍的分支消逝在历史长河中,其中一脉就是傀儡师。
  ――傀儡师,曾经叫魂师,再久一点之前,也被称为术士。再往上,听说那是远古时候强大的祭司的力量。
  那个平静如深渊的男人收回手,像幽冥之主收起一个人的魂魄。
  “既然认出来了,就不能留你了。”
  临死之前,佘源听到这句让他更感恐怖的话。
  “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
  青年彻底失去了生命的火焰。
  他的躯体成了无数傀儡之一,在枪林弹雨中穿梭。
  摄政王站立中央,身形笔直,双手微动,仿佛正姿态优雅地抚动一只琴曲。
  他的杀戮对准这间地下室的所有人,只除了那些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还有那已经被吓晕过去的父子俩。
  这场单方面的屠杀很快结束了。
  然而,摄政王的丝线和傀儡军队……却依然伫立着。
  那批神秘的修士围在他四周,并不上前,像是迟疑,也像是警惕的打量。
  他也在打量他们。
  准确地说,他的视线在搜索一个人。
  很快,那个人拨开人群,走了上来。
  她手里提着一盏灯,腰上别的火铳还冒着硝烟。银质的面具覆盖在她脸上,贴身的劲装勾勒出略有起伏的身体曲线。
  摄政王想笑,想说这副装扮太粗疏了,让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但他没机会将这句笑语讲出来。
  因为裴沐抬起手,一把掀开他的面具,然后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
  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打得重,打得他嘴里一股淡淡血腥味。
  姜月章舔了舔牙床和嘴唇,却还是微笑着回头,柔声说:“别生气了。你要好好调理身体,哪里是气得的?”
  裴沐压下火气,冷冷质问:“谁准你这么做的?”
  姜月章却还是笑。满目的笑意,满目的柔情。
  “我知道你会生气,可但凡有一丝希望,我又怎么放过?阿沐,你体谅体谅我。”他叹了一声,“你瞧,我一发现你来,立刻就帮你把这些人都杀光。我虽然背着你做事,但从没想过真要和你作对。”
  “……姜月章,你是疯了?皇祖母当年的教诲,你全给扔了?”裴沐火气蹭蹭直冒,疾言厉色,“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这样做,我怎么把国家交给你!”
  “那就不交。”
  他淡淡一句,惹得她哑声。
  摄政王便更笑起来,试着去抱她,却被她用力推开。他也不在意,顾自收了手中的傀儡丝线。
  失去生命的傀儡们砰然倒地。这声音实在有些吓人,也衬托得摄政王的笑容阴森扭曲。
  “我本来就是疯子,你知道的。”他柔和地说,“这世上我只听你的话,没了你,我就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阿沐,你务必要活久一些,千万不要死在我前头。”
  “……疯子。”
  裴沐揉了揉眉心,回头厉声道:“收拾现场,先撤!”
  第78章 昆仑山中(修士同盟)
  “阿沐。”
  “……”
  “阿沐。”
  “……”
  “阿沐, 我们去哪儿?”
  “……修士同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