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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里泛酸,面上却稳如弥勒佛:“摄政王,这却是你平时不爱官场往来的结果了。多少人都知道,这天琼院日进斗金,也不少能人,近年来还多了项油水丰厚的生意,就是给永康城里的大人们操持投资,那赚得……啧啧。”
  摄政王更加惊讶,瞥了一眼大管事。
  大管事柔柔地叹了一声气,似笑非笑,又像带了点哀婉地控诉:“佘大人,您这可就冤枉人了。我们哪里赚了许多?不过一点零头抽水,与佘家的生意相比,那是万万不如的。”
  她谦虚完,话锋一转,陡然锋利起来:“是了,佘家生意遍天下,区区五百万两白银,也配被佘大人放在眼里?现如今却这样急地要钱,莫非……”
  佘大人笑容一滞。
  他知道,自己既然带着要钱的目的来,那话说得再漂亮,也掩饰不过去这行为本身的生硬。
  他心中盘算一二,又打量几下大管事,和气的圆脸浮出一层阴影与狠戾。
  他看了一眼摄政王,尤其是摄政王带来的那一队便衣军士。
  这些精巧的灵晶火铳,威力并非一般人能够阻挡。就是元婴期的大修士,被火铳打几下,也得受重伤。
  今日他特意带摄政王来,本身就做好了第二种打算。
  此时,却听大管事含笑开口:“佘大人若是打着威逼强抢的主意,我奉劝您,还是打消得好。”
  佘大人抬眼看过去,见大管事斜坐在宽阔的高背椅上,双腿交叠,手里有意无意摆弄着一只青金石符文。
  那是一枚镂空的字符,好似一个扭曲的“盟”字,又设计得宛如两个相互拥抱的人。
  那是……
  佘大人忽而一凛,脱口道:“修士同盟?!”
  修士同盟是一个组织,而且是一个非凡的、源远流长的组织。
  他们自称是千余年前崆峒派的传人,一心沉迷修炼、钻研技术,不问世事。
  他们有卓绝的战斗力,还有数不清的技术,以及几百年的技术为他们积累下来的财富。
  传说,他们曾与大燕皇室签订过契约,约定他们不会干涉政事,而相应地,大燕也不能管他们修士同盟的人。
  这群人特立独行,在各个领域都神出鬼没。去年皇帝的私人矿藏中发掘出神晶,竟然有修士同盟的人跑去偷了研究,事后又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将小皇帝直接吓得大病一场,一直说“幸好不是刺客”。
  这件事被严密封锁,但佘大人是听说过的。
  更重要的是,他听自己的父亲、前任天官冢宰,号称大燕建国以来最有权势的天官――佘相――说过,他说得罪谁也别得罪修士同盟。
  这天琼院背后的人……是修士同盟?
  佘大人瞪大了眼。忽然,他面上浮出一股怒气:“不可能!修士同盟早有承诺,绝不会干涉大燕政事……”
  张大管事无辜地说:“我们何曾干涉政事?佘大人,我们只是在好端端做生意,碰巧有些客人……是您这样爱民如子的大官罢了。”
  她话语中的淡淡讽刺,现在已经不足以引起佘大人的愤怒。
  佘大人现在忙着深深地失落。
  既然天琼院背后是修士同盟,他又如何能强抢?即便现在抢了,回去他那老父亲也会亲自用鞭子抽他一顿,将他踢出来,让他向修士同盟求得原谅。
  这个世道,天底下做生意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技术的重要性。
  而永康城里的达官贵人,没有人不做生意。
  想到这里,佘大人不免叹了口气,放软了身段,甚至还露出个笑:“张大管事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同天琼院商量一二。”
  张大管事笑意深深,笑得妩媚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哪里的话。”
  这个微小的表情细节,却让摄政王忽地目光一动。他旋即垂下眼帘,忽而却又看过去,深灰色的眼眸里有流星似的亮光一闪而过。
  佘大人吁了口气,又说:“那五百万两……”
  “也不是不能商量。客人的要求,我们向来放在第一位。”张大管事和和气气地笑着,“不过,佘大人,我斗胆问一句,您急着要现金……莫非是佘家的生意周转出了些问题?”
  她若有所思:“说起来,去岁皇帝陛下的矿藏中发掘出了神代灵晶,当时我们盟主……啊,我是说,修士同盟的大人们说是从神晶中得到了灵感,宣布即将推出一项新技术,说是能够二次淬炼普通灵晶,使得人工制造的灵晶,也具有接近天然灵石的能源利用效率。”
  她那“不经意的口误”,更印证了天琼院的来历。
  佘大人面皮抽动几下,庆幸自己及时止损。
  但听见张大管事的随口分析,他的表情又变得不自然起来:“大管事……”
  “哦,我知道了。”大管事却轻轻一拍手,笑道,“那项技术要用到红蚕丝,这原料原也不算贵重,是用在织布中的。去年消息一出,市面上的红蚕丝立即被抬高价格,听说还有大商人出手抢购、囤货,可惜新技术推出的时间一再延后,囤货的商人一时给压住了。佘大人,那就是佘家吧?怎么,佘家的现金全砸上去了?”
  佘大人哑口无言。
  地下赌场里有专门的隐藏法阵,调控温度、气流,但在这温和清爽的环境里,胖乎乎的圆脸佘大人却出了一层薄薄的油汗。
  而且,不仅如此。
  他看见,摄政王还若有所思地看过来。这位年轻的异姓王、未来的执政官,虽然一直是佘家的盟友、代言人,但他手握军权,并非可以随意戏弄的对象。
  “佘大人,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摄政王一叩桌面,“没钱――这可不太好办。”
  佘大人顿时有些尴尬。
  自来权钱相互吸引。佘家在佘相之后,再无政治上能接力之人才,不得不将主要精力放在生意上,也是因此,他们才不得已向外寻求政治同盟。
  如今摄政王即将登上权力巅峰,佘家的资金却看着不漂亮,这无论如何有些说不过去。
  但佘大人可不能认下这事,所以他仍是装得气定神闲:“摄政王哪里话?做生意的,谁没个周转期?佘家手头只是暂时没现金,却不是没钱。”
  那批红蚕丝,可不都是钱?现在,市面上的红蚕丝价格虽然涨停,还小有跌落,但这次的新技术可谓是革命性的,佘家才舍不得现在就抛出红蚕丝套现。
  等佘家获准开发皇帝的矿藏,再拿到修士同盟说的二次提炼技术,获利何止千万倍?
  因此,对佘家而言,当前局面只有一个难点――如何让皇帝松口。
  也就是说――钱。
  佘大人一边盘算,一边看向张大管事:“大管事,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天我来这里,无论如何要拿钱回去。”
  张大管事闻言,也摆出情真意切的模样:“佘大人,我也不跟您说些虚头巴脑的,就明白告诉您,我们的资金都按照预期地在走,五百万两白银不是拿不出来,而是一拿出来,所有客人的投资都可能受影响。”
  “所有人?”佘大人一愣,“这话从何说起?”
  张大管事神秘一笑。
  她正要开口,却看了一眼摄政王,露出几分犹豫。
  摄政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又去看佘大人。
  佘大人摆摆手:“摄政王靠得住,至于其他人……”
  摄政王立即做了个手势。
  待众人退下,屋里只剩他们三个,张大管事才清清嗓子,手指又有意无意开始摆弄象征修士同盟的符文。
  “不瞒您说,我们的投资之所以回报可靠,也是因为背后……”
  她指了指手里的信物,引来佘大人了然一笑。
  大管事悠悠道:“去年的消息,既然您也记在心里,就该想明白,我们近期的投资是用去何处了吧?佘大人,我只跟您在这儿说一句,走出这门我也不认,您听好了,去年说的二次提炼技术,再过一个月,铁定就要推出了。”
  “果真?!”
  佘大人猛一下站起,双眼发亮,如同饥渴许久的人乍逢甘霖:“修士同盟的技术,终于要拿出来了?”
  张大管事嫣然一笑,漂亮不足,风情上佳,引得摄政王都不免多看一眼。
  “佘大人,这话我只说一次,该懂的,您必定都懂了。”她甜甜地说,“至于您现在要的五百万两么……我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顺不顺您的耳。”
  “佘大人,您先给我个准话,这回的二次提炼技术,佘家拿下的决心有多少?”
  “无论多少,我们志在必得。”佘大人急道,“大管事直说便是。”
  “那我便说了。那几位大人说了,这回的技术,还和以往一样,用竞标的方式售卖。您也清楚,这笔钱也低不了,好在可以拿别的货物冲抵。”
  大管事站起身,袅娜地掩着赌桌边沿而行。她细致光滑的裙摆垂落,勾勒出一截大腿的形状,配合若隐若现的雪白小腿,诱人无限遐想。
  “所以,我想……”
  她走到摄政王边上,手指轻轻一点他平直宽阔的肩,略一弯腰,发梢拂过他的面颊,又顾自起身。
  被她手指点住的瞬间,摄政王笔挺的身躯微微一颤。他眼中有什么情绪飞快明灭,神情像是恼怒,却又像软了几分。
  他往边上一瞟,正好能透过垂落的发丝,瞧见那美好诱人的身段。
  他神情又是一沉,倏然抿紧嘴唇,搁在桌上的手臂本能绷紧。
  大管事察觉了他的变化,得意一笑,这才又对着佘大人说:“您不若现在就竞标。”
  佘大人也顾不上酸大管事怎么只勾引摄政王,立即问:“现在?”
  大管事点点头,信心十足:“佘家可以用资产做个抵押,到时候我们天琼院给您报价,等到交割时,我们将抵押权转让给同盟的几位大人,并且会说服他们,让他们不急兑现。等到佘家这边拿了技术、有了成品,最后资金回笼,再找我们将资产抵押权买回去就行。”
  佘大人琢磨了一下,反应过来了。
  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
  说是资产抵押,其实相比其他竞争对手,佘家根本不需要实际出资,而是免费先拿到技术、投入生产,最后再将款项结清。
  连利息都没有,比借款还划算。
  唯一可虑的是……
  佘大人已经心动,却又迟疑:“同盟的几位大人,果真不会立时兑现?”
  “哎呀,佘大人!”
  大管事一声娇嗔,同时引来了摄政王的侧目。这年轻的王爷陡然攥紧拳头,却又缓缓放开,只剩手背迸出的青筋,还残留了一些他真实的情感流露。
  大管事却仍用那沙哑暧昧的嗓音,笑道:“您觉得,修士同盟的大人们,是缺钱呢,还是喜欢钱?他们啊,就喜欢看着自己的成果被快快地用起来,谁要是给佘家添堵,他们头一个不乐意呢。”
  佘大人笑起来。说实话,他也这么觉得。修士同盟的行事风格,他们也都清楚。
  但要用家中资产作抵押……一时半会儿,他还是有些下不了决心。
  正在他左思右想之际,摄政王开口了。
  “大管事,你这里投资的回报高不高?”他冷冷道。
  大管事柔柔道:“摄政王大人有意?可这回的新技术,您是赶不上了。不过……我自己有些份额,若您实在想要,我转一些给您,也不是不可以。”
  那暧昧的意味,都快弥漫出窗了。
  摄政王一直冷冰冰,这会儿面对真金白银、女人风情的诱惑,终于还是动了心。他唇角一动,总算露出点笑影。
  “那本王便承了大管事的情。”他接了这份讨好,语气仍是矜持,却也不免带了点暧昧。
  大管事眯眼一笑,却是暗中磨了磨牙。要是可以,她说不定还想再磨一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