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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盯着她。
  忽然一言不发了。
  裴沐以为他屈服了,便很满意地开始了自己的检查。她小心地将力量送进他体内,补充他消耗的巫力。最后她松了一口气地发现,大祭司确实身体无碍。
  也是到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从刚才到现在,她整个人是撑在他身上的。就像之前驱邪舞时的那样。
  现在,他躺在草地上,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裴沐,”他一字一句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裴沐呆呆片刻。
  要什么,要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要什么。可又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敢想、不敢要?
  可是为什么不敢,就像妫蝉说的,喜欢是她自己的事,为什么不敢?
  裴沐开始觉得脑袋有些混乱了。
  一定是某种邪恶的、让人昏昏然的冲动统治了她,才让她在糊里糊涂的状态下,反而表现得过分轻佻、过分轻松。
  她低下头,对他一笑:“这不是很简单?要你啊。”
  说罢,她就亲了下去。
  这只是个蜻蜓点水的、落在唇角的亲吻。
  只一触,那温凉柔软的感觉就让裴沐醒过神来。
  她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并为之头皮发麻。她几乎是立刻开始后悔,所以下一刻就抬起头。
  裴沐松开大祭司的衣襟――这时候她竟然才发现,原来他的衣服只是披着,并未系好。刚才他们一番交手,已经是让他松松披就的衣袍重新滑落。
  她太狼狈了,简直惊慌失措。
  “属下开个玩笑……”这玩笑能乱开吗?!
  “……属下先行告退!”
  裴沐后悔不迭、欲哭无泪,当下决定先溜为妙。
  她手忙脚乱地想从大祭司身上爬起来。
  冷不防,男人伸手抓住了她。
  顷刻间,天旋地转、天翻地覆。她只来得及睁大眼,还没来得及理好自己混乱的思绪,就看见漫天星星高悬天空,而他的目光也像旋转的星空,连带无数她来不及辨认也辨认不清的情感,一瞬间尽数朝她倾涌而下。
  ……他在吻她。
  当裴沐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已经无法挣脱。
  大祭司锢住她的手腕,捧着她的脸,简直像发怒一样地在吻她。
  这个吻深入又凶狠,宛如给出致命一击的凶猛野兽,狠狠叼住猎物的要害不放。他几次略略放松,只不过是为了让她喘口气,好迎接之后更长久的缠绕。
  裴沐在间隙里喊他:
  “大祭司!”
  “……大祭司!”
  “姜月章,姜月章你放开……!”
  但渐渐地,当这个漫长的亲吻变得柔和起来,如餍足的野兽俯卧在地、眯起昏昏的睡眼。
  裴沐也慢慢安静下来。她开始去回应他。
  四周安静至极,唯有风声悄然。万物沉静如梦;她也像在梦中。
  裴沐睁开眼,这时他刚刚用手指掠过她的眼角。
  他深灰色的长发垂在她身边,摇曳如他眼中的光影。
  “裴沐,我总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
  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冷淡而克制,眉眼也还是冷得像冰,但在那双眼睛的深处……却有火在烧,如同能焚尽一切,包括他自身的骨血。
  “但如果你要我,就拿去。”他带着一种奇异的神情,深深地望着她。
  “所有我的一切,都给你。”
  她怔怔了很久。
  然后,她感觉自己整个人一点点地烧了起来,像有谁在她身体里放了一把火,烧得她快要飘起来了。
  裴沐忍不住地笑了。
  她说:“我们都是男子。”
  他问:“有何干系?”
  “我们不会有后代。”
  “我本就没有娶妻的打算。”他顿了顿,“我过去不曾遇见你。”
  她简直想笑出声。她想,这个人多可爱啊。他板着脸的样子,认真说话的样子,都多可爱啊。
  可是她一张口,眼睛却红了。
  她遮住眼睛,笑着呛了一声:“姜月章,都怪你。我太喜欢你了,喜欢得想哭了。”
  半晌,她感觉到他俯身过来,轻轻在她脸上一吻。
  “裴沐,”姜月章叹气般地说,“我只是不会哭。”
  ――但对你的心意,是相同的。
  第19章 深情之外
  “这到底是什么种子……”
  晨光清爽, 万物初醒。裴沐坐在神木上,正研究手中的种子。
  这种子是前日女娲祭时,随风飘来她手中的。因为气息干净亲切, 裴沐就先收着了。
  昨天忙着给祭祀收尾,到今天她才有空拿出种子仔细观察。
  表面上看, 这是一粒普通的、椭圆形的种子, 棕色中泛着青光, 大约有小手指指甲盖大小。但是,它异常坚硬, 连裴沐也捏不开。
  她还试过向种子里灌输巫力、神力, 想要催它生长,可种子虽然来者不拒, 却也毫无变化。
  除了神木, 裴沐还没有遇到过其他如此“倔强”的种子。
  难道……
  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让她兴奋的猜测。
  “香香, 香香的……”
  这时,小小的裴灵从神木之心边缘苏醒, 摇摇晃晃地飞到了裴沐身边。她迷迷瞪瞪地抽着鼻子, 凑到裴沐手掌边,使劲儿去嗅那颗种子。
  “香香的,和阿沐一样香香的……呀, 好硬!”
  裴灵伸着细细的脖子,用力咬了一口, 立即就哭丧着脸、捂住嘴。
  裴沐忍俊不禁:“怎么和小猪崽似的!”
  “不是小猪崽,不是!”裴灵睁大青色的眼睛,细声细气地抗议, 背后的羽翼不停扇着。
  裴沐用一根手指去摸摸她的头发,问:“你认识这颗种子?”
  裴灵蹭蹭她的指腹, 又歪头去看种子,思索许久:“不认识,但是香香,和阿沐很像的香香。”
  “和我很像?”裴沐有些困惑,半开玩笑道,“莫非我能从种子里种出个兄弟姐妹来?”
  “不是,不是那种像。”裴灵却摇头,努力地描述,“是像阿沐的苗苗,但是更香香。”
  “苗苗……我们子燕的小树苗?”
  裴沐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树下。
  在参天的神木边,纤细的小树枝叶舒展,快活地在夏日的阳光下抖动叶片,通身翠绿生机。
  “难道这真是神草仙花……”
  她顾自沉思,裴灵就在她身边蹭来蹭去,咿咿呀呀地说话、玩耍。
  随着夏日的推进,小姑娘的精神似乎也好一些了。莫非灵也有春乏一说?
  忽然,裴灵“呀”了一声,倏然飞回神木之内,隐去身形。
  裴沐一低头,果然见大祭司缓步走来。
  裴灵畏惧大祭司,不愿见他,也不愿让他发现自己。所以裴沐一见她紧张躲藏,就知道是大祭司来了。
  不觉地,她面上已泛出笑意,却又不动,就坐在茂盛的枝叶之中,一直看大祭司走到树下。
  “大祭司回来啦。辛苦一夜,真是个爱操心的性子。”
  他抬头看来,神色平淡:“神木梳理完成了?”
  “完成了。”
  “如何还在上头?”
  裴沐托腮瞧他,故作苦恼:“今天日头太烈,连神木厅也热得烧心。总算神木附近还算荫凉,我有些舍不得下来。”
  大祭司静静看她,深灰色的眼眸像清凉的细雪凝成。他并不答她,只伸出一只手:“来。”
  这真是一个冷淡、刻板、无趣的反应。
  所以,裴沐能够觉得他这样很可爱,一定是脑袋出了某种问题。
  她还是努力撑了一会儿,但一息过后,她就从树上跳下去,用力扑进了他怀里,还故意使劲儿撞了他一下。
  大祭司岿然不动,神色不改,不仅稳稳接住了她,还能将她圈在臂弯里。
  他紧紧抱了她片刻。
  有一缕冰雪似的微风冒出来,绕着裴沐转了一圈。
  她感觉周围风凉气清,些许炎热顿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