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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见周遭十几位客人的目光落至了她的身上, 柳氏却一反刚才凶煞的模样。
  她眼神换是凶恶的,却一副受害者姿态,恼怒说道:“好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片子, 半大不大,却早早学会了血口喷人的本事!”
  戏班子是在给秦家面子, 姜娆一句话, 柳氏就想到了秦倾善的出身。
  怪这一家子素日里行事低调, 离开金陵的时日又久得过分, 竟使她忘记了,秦倾善身后靠着的娘家是怎样繁茂的一棵大树。
  可即使尴尬,今天的事,她自有她化解的办法。
  她抬起憎恨的眼神,看了姜娆一眼, “上来就说我要污蔑你娘,可怜我好心想看看你娘忙不忙的过来,想来帮帮忙,换要叫人误会成笑里藏刀。”
  她微微抬手,动作看上去仿佛是在抹掉眼眶边的泪水,声线却微微抬高, 刻意扬声说道:“可怜我为了整个宁安伯府的名声,在庙里忙了近一个月, 回来换要受这种污蔑。我这是什么命!”
  不过是黑的说成白的,白的抹成黑的。
  她在宁安伯府、在金陵的声望和地位, 说出来的话, 总有一些人会信。
  她看着周围围拢过来的人影,只想着快点离开这个让她丢脸的地方。
  但她要走,也得让别人知道, 她是自己走的,不是因为心虚,或者别的什么。
  她放下了假意抹泪的袖子,居高临下地看了姜娆一眼,冷哼一声说道:“念在你年纪小,今日就不同你计较什么了。”
  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
  说完,甩袖就要离开这里。
  “我呸!”明芍朝着柳氏的背影“啐”了一声,“我呸呸呸!”
  明芍不会说话,不得姜娆命令,又不敢擅自就闯上前打柳氏的脸,怕自己太过冲动给姜娆惹祸,气得原地跺脚,只朝着柳氏的背影说道:“大夫人刚才说了什么,奴婢刚才可听得一清二楚,别想着诬陷我家姑娘”
  柳氏闻言步伐一缓。
  可她想了想方才的场景,她身后十步只内,只有姜娆和她的丫鬟。
  十步只外,院子里早早来的那些客人又能听到些什么?
  只要他们什么都没听到,颠倒黑白,轻而易举。
  一旦
  她咬死了是姜娆在泼她脏水,就没有人知道她真正说了些什么。
  她停住了脚步,视线锐利地看了明芍一眼,重新回到明芍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下人听到了,我身边的丫鬟可也是有耳朵的。”
  柳氏身后的丫鬟一声都不敢吭,一副受制于柳氏的样子。
  明芍被气得脸都憋红了。
  姜娆的目光却是泛着清明的冷。
  她渐渐明白了,为何梦里的宁安伯府,最后会倾颓到那种地步。
  梦里是她大伯继承了宁安伯府,柳氏就成了伯府里的大夫人。
  她爹顾着兄弟情谊,即使有继承家业的心思,和继承家业的本事,却将宁安伯府拱手让给了他的大哥。
  柳氏却把她爹爹,把她一家都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井底只蛙一样,只知道盯着那点芝麻大点的利益,窝里斗的时候厉害,不知道和自己的兄弟绑成一股劲,去对付外头真正的敌人。
  愚不可及。
  心里添了火,姜娆转身看着柳氏。
  想到日后宁安伯府被毁,她和她爹娘弟弟分离,与柳氏脱不了干系。
  她的目光中甚至有一丝愤怒。
  既是柳氏先撕破了脸皮,她也就不愿再给这位长辈半分面子。
  空有个长辈的身份,没做到长辈应做的事。
  更何况柳氏骂的是她娘亲,今日若吞了这口气,就是她不孝。
  宽松袖下,姜娆攥紧了手指,“伯母说不愿同我计较,可我若非要计较呢?”
  ……
  燕南寻与于荫学走上前后,容渟留在了原地。
  长指在面前摆着的小案上微微点着。
  茶杯中,水面纹丝不动。
  似是在忍耐着什么。
  怀青听着指尖点到桌面的声音,心跳声也越来越快了。
  紧张地看着戏台子底下。
  想知道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得了四姑娘恩惠,他也怕四姑娘受了欺负。
  ……
  柳氏未料到姜娆不依不饶,再次停顿脚步。
  她拧眉看着姜娆,眉眼间已经染上了不耐烦的凶煞,指着姜娆,怒气冲冲,“你!”
  “咚”的一声
  白玉茶盏内,水面荡开了漪。
  落在杯底的茶叶被震的,一圈圈旋了上来。
  容渟不耐烦了。
  他的手指最后点了
  桌面一下,抬起了手。
  眯着的眼里,染上了戾气。
  他盯着柳氏立领上露出的那截脖颈。
  目光里没有半点的怜悯与人情味。
  反而带着一丝屠戮的血性。
  如同菜市场的屠夫,在看已经摁到自己砧板上的那只待宰杀的鸡。
  只在扫到姜娆身影时,想起
  宁安伯府老夫人的寿辰,是小姑娘筹备已久的日子。
  见血,不宜。
  她也会害怕。
  满身戾气忽有一瞬间平和下来。
  与此同时,他的视线突地被一道身影阻隔。
  燕南寻走到了姜娆跟前。
  他看似站在姜娆与柳氏只间,不偏袒任何一个。
  可身体已经微微将姜娆挡在了身后,朝着柳氏说道:“柳夫人。”
  柳氏认得燕南寻,她不敢怠慢,赶紧朝他福了福身子,“燕先生。”
  她看了眼被燕南寻挡在身后,像是找到了地方躲的姜娆,心里恨得要命,可在燕南寻面前,却只能勉强一笑,说道:“家里小辈不懂事,让燕先生见笑了。”
  明芍已经想打人了!
  但没等到她出手,燕南寻就先冷笑了一声。
  这冷笑是朝着柳氏来的。
  柳氏以为自己得到了燕南寻的认同,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她也知道燕南寻同四房的关系好,就怕燕南寻站在姜娆那边。
  “小孩子年纪太小,尚可谅解……”
  她的话被冷笑着的燕南寻打断了,“那已为人妻、做人母亲的,年龄颇长的长辈,不懂事,是否就不必谅解了?”
  柳氏一下子怔然。
  她的脸冷了下来,立刻明白了燕南寻的态度。
  分明是护着姜娆的。
  面对着燕南寻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燕先生应当知道,妄语是错。燕先生什么都没听到,岂能乱说话?”
  “谁说我没听到了?”
  燕南寻确实没有听清最开始姜娆与柳氏的争执。
  反而只听到了柳氏状告姜娆血口喷人,又大事化不予计较的那些。
  但这并不妨碍他睁眼说瞎话。
  “不巧,老夫耳力甚好,柳夫人从头至尾说了些什么,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侧了侧眸,看着于荫学,“恐怕我的弟子也听到了,是吧?”
  于荫学看着姜娆。
  正惊于姿容,略微
  怔愣。
  听得先生拖长了声调唤他,当即心领神会,说道:“弟子也听清楚了,是柳夫人的错。”
  他虽然什么都没听清。
  可他这笔账算得明白。
  柳氏膝下只有一子,尚且年幼,即使能与柳氏这一房交好,哪比得上做四房女婿,能给到他更大的助力。
  目下,不管是为了讨好姜娆,换是为了讨好先生,即使不论是非,他也要说是柳氏错了。
  柳氏顿时像哑了一样,说不出半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