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的眸子,永远是澄澈温柔的,温柔到眉眼中都只有她一人。
她曾以为,墨玄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可是前不久,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场荒唐大梦。
他的温柔、他的真心、他的海誓山盟,不过是伪装出来的。
不觉中,一颗热泪自她眼角话落,生疼、冰凉。
见她湿了眼眶,顾衾墨微微一怔,又心疼又不安,伸手欲帮她擦泪,却被她躲开了。
条件反射般的躲闪动作,如同一根刺,刺入了他的心头。
修长如玉的指骨,悬浮在半空中,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墨清歌深吸了一口气,将余下的泪水全憋了回去,平静道:“我可以留下这个孩子,但你,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放我走。”她脱口而出。
顾衾墨怔了怔,心底一阵刺痛,苦笑笑道:“你说什么?”
“我说,放我走。”墨清歌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孩子,我会自己抚养它长大,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见,孩子,也与你、与妖神殿没有半点关系!”
明明是平静的语气,听起来,一字一句都那么决绝。
像是一把把凌迟的刀,割在顾衾墨心头。
她不愿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活在仇恨之中。
所以,这是唯一的两全法了。
顾衾墨轻笑出声,苦涩而又自嘲,指骨快要嵌入肉中去了。
歌儿要离开他。
“……好,我答应你。”良久,他才忍痛答应了下来。
他想着,这样将歌儿强行留在妖神殿,对她来说,是一种桎梏和折磨。
但他不愿再见歌儿受折磨了。
他早已经离不开歌儿了,失她如失命。
只是,倘若对歌儿来说,离开是一种解脱,他宁可放开手。
顿了顿,他接着道:“等歌儿身子彻底痊愈了,我就放你走。”
“你不会骗我?”见他如此爽快,墨清歌还有些不相信。
“一言九鼎。”
“好。”
希望从此,他们两不相欠。
这时候,隔着一扇门,门外一位神使跪下身,道:“神上,大长老召您去星曜殿!”
“知道了。”
顾衾墨平静回应罢,喂墨清歌喝完了药,才放下瓷碗:“歌儿,我先走了。”
墨清歌看都没看他一眼,心想,你快走吧,我求之不得呢。
随即,顾衾墨转身离开了房间,拂袖间,轻轻替她带上了房门。
看着紧闭的房门,墨清歌出神了好一会。
虽然顾衾墨答应放她离开,但那个妖孽狡诈的很,不一定会说到做到。
所以,她得做好两手准备。
眼下第一步,就是先融入眼前的环境,跟外面的人打好关系,让他们放松警惕。
如此,就算顾衾墨出尔反尔,她也能想办法自己离开。
墨清歌在贵妃榻上盘坐下来,双目微阖,周身的玄力在不断攀升、环绕。
…………
星曜殿。
顾衾墨云步轻移,缓缓踏入偏殿,微微颔首,算是给洛樾行过了礼:“大长老。”
洛樾瞥了他一眼,冷淡道:“坐吧。”
话落,顾衾墨也没客气,在洛樾对面坐了下来:“大长老深夜传唤,想必是有要紧的事?”
借着皎洁的月光,洛樾抬眸,瞧见他惨白憔悴的面容,关切问道:“神上受伤了?”
看起来,还伤的不轻。
顾衾墨波澜不惊,脱口而出:“有劳大长老记挂,上次在璇玑殿,与楚怀殇三人交战,不慎受了点轻伤。”
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没放在心上。
虽然知道他在说假话,但洛樾也懒得多问,直接入了正题:“墨清歌,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大长老,我已昭告妖神殿上下,墨清歌与楚怀殇,并非串通,只是时间巧合。”顾衾墨略微不悦,“怎的,本尊的话,大长老也要怀疑了?”
“就算不是串通,你就那么确定,墨清歌对你没有一丝异心?”洛樾还是有所怀疑的。
虽然璇玑殿那日发生的事,被妖神隐瞒了一部分。
但他一再追问,还是从那日在场的神使口中,问到了一些信息。
所以也知道,神上的伤,是墨清歌导致的。
但凭这一点,他也无法完全信任墨清歌。
“歌儿是我万界妖后,她的品行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顾衾墨看着他的眼睛,“此次,歌儿中了楚家的魇术,她也是受害者,一切,都是楚家暗中操控!”
“魇术?”
听见这两个字,洛樾面露惊异。
“没错。”顾衾墨淡漠道,“这门凶险的禁术,想必,就是我不说,大长老也心知肚明,沾染者必定没有好下场,我想,没人会心甘情愿,让串通者给自己下这种凶恶禁术吧?”
洛樾思忖片刻,微微点了点头,觉得他的话还算有道理。
谁也不会傻到拿自己做牺牲品,至于墨元烨那个人,更不会这般利用自己的女儿。
如此看来,真的是楚家一手操控了?
“楚家乃神界四大家族之一,如今没落至此,今日,已经被天刑阁全权接管了。”洛樾接着道。
顾衾墨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大概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从此,一代世家陨落。
不过不久,定会有新的世家顶替而上。
“妖神。”洛樾又看了他一眼,不满道,“此次若非楚家招惹在先,你这般虐杀了楚家所有强者,势必会被一并问罪,甚至是死罪!”
“本尊无愧。”
没将楚家如数赶尽杀绝,已经是他最后的仁慈了。
“身为妖神,你行事不该如此冲动。”洛樾微微叹了口气道,“此事,你若交给天刑阁制裁,楚家一样会受到血泪教训,可你不管不顾,大张旗鼓地废了楚禹,会给我们妖神殿,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后患无穷!”
毕竟,神界还有四大宗门、两大家族盯着。
妖神殿这样大动声势,势必会引起一些势力的不满。
更有甚者,一些亲近楚家的势力,定会将这笔账,都算在妖神殿头上。
“知道了。”顾衾墨自知理亏,便也没反驳,“日后,本尊会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