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墨清歌面露错愕,有些不可思议。
“母后确实动了杀心……”
墨清歌咬了咬下唇,心绪顿时纠成了一团,继续听他叙述着。
圣后并没有一刀捅死小皇子。
并非因为心软。
是他挡在小皇子跟前,被圣后发了疯般,失控捅了一百多刀。
他生来是仙体,一百多刀要不了他的性命,但他也会疼。
而后,圣后丢掉匕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一整天。
婴儿的啼哭声,就回响了一整天。
傍晚,圣后突然平静从房间里出来。
他惊慌失措地躲着,但这一次他却发现,母后好像恢复了神识。
她变得温柔了许多,不仅轻声细语,还亲自替他包扎了伤口,说了许多温柔细语。
也是那一日,她亲自下厨,做了一盘精致的糕点给他。
印象中,那是母后第一次为他下厨,也是最后一次。
他以为,母后开始疼他了。
谁知,他刚吞下糕点,母后就开始疯笑,笑着告诉他:“你弟弟死了。”
他错愕惊诧,问她是怎么死的。
她指了指桌案上那盘糕点。
那盘精致如花的糕点,此时在他看来,却都成了殷红的血腥。
然后,他就一直吐,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依旧无法冲淡胸腔中的恶心。
他找遍了整个行宫,最后只找到一具婴儿的残骸,还有一些余温。
而母后就一直笑,边笑还边说:“死了好,死了好啊,死了就解脱了,死了就什么都不存在了,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
弟弟确实解脱了,他呢?
他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又苦苦沉寂了千年,如同枯骨。
母后没做错什么,唯独不该将他留下,继续受罪。
不过如今,他倒也要感谢母后。
若非母后,他活不到今日,也见不到歌儿。
墨清歌指骨紧蜷,隐忍的泪水夺眶而出。
所以,那孩子最后还是死了。
而且,是被他母后亲手杀死的!
她单单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脊梁骨一阵瑟瑟阴寒。
可想而知,皇叔亲身经历,是何等绝望。
她终于明白,为何皇叔对甜点厌恶至极,碰一下便觉得反胃。
原来,他心底藏了这么多诛心的话。
心如刀绞。
“皇叔,歌儿不准你这么说。”墨清歌打断了他的话,柔声道,“倘若圣后没将你留下来,歌儿岂不是见不到你了?”
顾衾墨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轻靠在她肩头,开口道:“歌儿,说出来,你可能会不信。”
墨清歌注视着他,安静地听着下文。
“这数千年来,我夜夜都会梦魇,从前,无一例外。”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平淡如水,“但每当歌儿在枕边,便会一夜安然无梦。”
“当真如此?”她还真有些不信。
“嗯。”
他本生于黑暗,终日都身处深渊之中。
而歌儿,是万丈深渊中那一缕光亮,给了他记挂与企盼。
她,就是他的光。
墨清歌轻笑出声,柔声道:“皇叔,若是往事蒙尘太多,你就不要记挂在心了,以后,就让歌儿日日陪着你。”
她的语气,温和如泉水。
“你以往所受的苦痛,往后,就让歌儿来弥补给你,就算前路荆棘,歌儿也与你一同走,绝不会松开你的手。”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替皇叔敛去一身黑暗,给他一寸光明的净土。
哪怕,只是一寸。
黑暗囚他千年,她便守他万年。
顾衾墨紧紧抱着她,语气温润而又磁性:“我担心有一日,我连你也守不住了。”
如今他最珍视的,就是这个丫头。
倘若有一日,他连歌儿也无力守住,那一切对他来说,都成了虚妄。
一颗温热的泪,自他眼角滑落。
字字如针扎。
墨清歌微微触动了一下,声音温软:“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跟前吗?只要你不离,我不弃,就没人能把我们拆散。”
“皇叔,我们不要再想那些不愉快的过往,我只要你记着,有歌儿在你身边的日子。”
“歌儿相信你,你也相信歌儿,好吗?”
温和的声音,如同一泓清泉,流入心底。
“好。”
他清浅一笑,低眸吻了吻女子的额头,眉宇间的温情,一眼万年。
“天色暗了,我们睡吧。”她的语气,温柔到了极点。
“嗯。”
抱着少女轻巧的身子,相拥而眠,月色,显得格外寂静,凄冷。
这一次,他双目轻阖,一夜无梦,而墨清歌却睡意全无,安然注视了他一夜。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如同利刃刺入她心尖。
以后,她再也不会让他一个人了。
有皇叔在,她也再不是孑然一身了。
…………
翌日。
将联军事务安排好之后,墨清歌就一头扎入厨房,还顺带拉上了自家哥哥。
“清歌。”墨星沉不由得吐槽道,“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来厨房?”
妹妹的厨艺,他已经切身体会过无数次了。
每一次,都如同下地狱。
所以他始终觉得,妹妹就不该来厨房这个地方,一来准没好事。
墨清歌丢给他一个白眼:“来厨房自然是要下厨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啊?”墨星沉怔了怔,“谁又惹你了?”
再怎么样,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去毒害别人吧。
“你这是什么话,还是我亲哥吗?”墨清歌被他的话气得不轻,转而道,“今日,我要亲自给皇叔下厨,你得指导指导我。”
“噗……”
下一秒,墨星沉刚喝进去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你怎么了?”
墨星沉一副好意提醒的语气:“清歌,你还是别做了吧,我看妹夫伤势刚好一些,你别又给他毒出内伤来了。”
会死人的!
“别乱说!”墨清歌拍了拍他的脑袋,“快过来,给我打下手,今日我的厨艺能不能更上一层楼,就全靠你了。”
说罢,便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好好好。”
墨星沉欲哭无泪,只好勉强答应了下来。
他心想,我今日是造了什么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