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始终很平静,像是心平气和在阐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可越是这样的语气,就越是诛心。
“皇叔,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活到今日的?”墨清歌不由得喟叹,这也太他妈惨了吧?
能活到今日,也是不容易。
顾衾墨揉了揉她的发丝,宠溺一笑:“后来,我得到父亲的器重,她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可是,因为寒毒,我却遗失了一段最重要的记忆……”
“为何?”墨清歌追问道,“难道寒毒还能侵蚀你的记忆?”
“嗯。”顾衾墨没有否认:
“约摸百年前,那次我险些毒发身亡,父亲寻遍大陆名医,才吊回我一条命,我混混沌沌苏醒时,损了三成修为,脑海中一片杂乱,什么都记得,却好像忘了最珍贵的人,只剩下一个背影……”
老妖帝并不知他是私生子,百年之前,正是他欲继位妖帝之时。
他苏醒后,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唯独那个最刻骨铭心的人,只剩下一个背影了,虽然他不记得,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对他很重要。
“是皇叔的心上人吗?”墨清歌咬了咬下唇,心里竟莫名的有些失落。
原来,皇叔已经有心上人了,还是纠缠了百年的心上人。
为什么她听了,心里会有些失落?
顾衾墨看着她的眸子,认真道:“歌儿,倘若皇叔告诉你,皇叔所遗忘的那个背影就是你,你信吗?”
“……你跟我讲故事呢?”墨清歌笑了笑,显然是不信的。
百年前?
百年之前,她还不知在哪个角落呢,怎么可能跟皇叔有任何交集?
只能说,皇叔想象力太丰富,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出现幻觉了吧?
“我是认真的。”他看着墨清歌的眼睛,语气认真。
突如其来的凝固气氛,使得墨清歌有些不自在,主动躲开他的视线:
“皇叔,你也说了,你家族情况复杂,而我……没心没肺,又无权无势,若是同你一起回去,岂不是要沦落一个凄惨的下场?”
这些,都是墨清歌的推托之词罢了。
她觉得,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算排除万难,也心甘情愿。
她现在对于皇叔,或许是有一些好感,但是那点好感,还不足以让她心甘情愿去以身涉险,也怕自己一赌皆输,最后什么也不剩。
对待感情,她往往太过敏感,太过小心翼翼。
“只要有我在,定会护你一世周全。”顾衾墨语气恳切。
护她一世周全?
呵,曾经也有人说过同样的话,到最后,还不是抛她而去了?
这样的话,对于墨清歌来说,只能是过眼云烟,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敢当真了。
于是,为了避免尴尬,墨清歌故意转移话题:“皇叔,你饿了吧,歌儿去给你摘点果子吃。”
“不准走!”下一秒,顾衾墨揽住她的腰身,不愿让她起身,“抱着我。”
皇叔,你可真粘人啊!
墨清歌无奈叹了一口气,双手抱紧了些许。
此时的天际,还是昏暗无光的,唯有燃着的火堆带来些许光亮,顾衾墨吐了几口血,便继续昏睡过去了。
整个山谷格外静谧,连岩石上水滴滴落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或许是有些困乏,墨清歌也很快合上眼睛,两人相偎相依,倒是安然地睡了一夜。
一千多年来,顾衾墨每夜都会被梦魇缠身,无一例外,唯独这一夜,一夜无梦。
清晨,微弱的阳光透过岩石的缝隙,落在墨清歌精致的小脸上。
两人醒来,顾衾墨的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经恢复了许多,身体也不像昨夜那般冷冰冰了。
看来,他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了。
“皇叔,你好些了吧?”墨清歌轻声问道。
“嗯。”
顾衾墨只应了一个字,却还是紧紧抱着她的腰身,脑袋轻轻靠在她肩头上,不愿撒手。
这样的感觉,可真好。
“那……不如我们先想办法离开此处吧。”墨清歌下意识想松开他的手。
这家伙,抱了一夜还没抱够吗?
“不急。”他还想多抱一会呢。
昨夜,连他自己都很诧异,他竟然没有梦魇,一切,都是因为有这个丫头在。
见他的唇缓缓靠近过来,墨清歌下意识躲闪,一把推开了他:“别碰我!”
你还得寸进尺了吗?
“歌儿,你昨夜还不抗拒我的。”顾衾墨平静的语气,竟带着几分黯然神伤。
怎么一夜醒来,这丫头态度就大变了呢?
“昨夜你都快丧命了,我也没想那么多。”墨清歌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皇叔,特殊情况,你可不能当真了啊!”
昨夜她用体温给皇叔取暖,都是为了救命,才迫不得已而为之的。
可是偏偏,他都当真了。
“歌儿,皇叔会对你负责的。”他的语气,变得认真了一些。
虽然昨夜,他意识混混沌沌的,但也隐约能感知到,歌儿用嘴喂他服下丹药,为了用体温给他取暖,还脱掉了衣服。
他们相偎相依的一夜,所有的温存,都是真实存在的,他没办法忽略,没办法只放在心底。
“不用了,我都是为了救皇叔的性命,不用你负责的。”墨清歌尴尬笑了笑,心想,你可千万别负责,我受不起啊。
“只是为了救我性命吗?”顾衾墨似乎还不满足这个回答,“歌儿心里对我,没有一点感觉?”
气氛,突然变得凝固了许多。
突如其来的凝固气氛,使得墨清歌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地开口道:
“皇叔,你不要误会了,昨夜你跟我说关于你的境遇,我也深表同情。”墨清歌的语气,还算认真,“你我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你肯定能找到一个更好的,真心待你的女子……”
言外之意就是,何必揪住我不放呢?
她自己已经是身处深渊,又怎么有勇气去拉另一个身处深渊的人?
她救不了皇叔,皇叔也救不了她。
“同情?”顾衾墨不由得笑了笑,“歌儿,你连同情二字都说出来了?难道昨夜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怜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