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婵回头看了吕雉一眼, 强笑着收下了。
狱掾走后,小婵走到吕雉身边坐下, 小声道:“姐姐?”
吕雉拉住小婵的手, 沉声道:“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处境越来越艰难,焉知情分会不会越来越淡薄。
大哥说, 小妹护她, 定然已告知了自己破解之法, 这些日子,她翻来覆去的回想她和小妹相处的点点滴滴,似乎小妹在说她会有牢狱之灾后,半个字未提到父母兄弟会如何,反而一再嘱咐她一定要和刘季的兄弟朋友们打好关系。
看来,小妹早已算到吕家父母是靠不住的,所以她的出路是在刘季的兄弟朋友们身上。
小婵问道:“我们怎么做?”
吕雉沉声道:“我问过了,明日是任敖当值,今晚你和他、之时,你告诉他,明日落锁后,我和你,我们一起在狱中等他。”
小婵皱眉看了吕雉一眼,她能听出二姬此言是有计划,可是这中间难保不会吃些亏,而且万一有个什么意外,那……
吕雉握紧了双拳,咬牙道:“若是继续待在这里,我迟早,还不如赌一把。”
第二日,任敖发完暮食,正准备离去,小婵扶着吕雉叫住了他。
是夜,那陌生狱掾按照约定来到吕雉和小婵的牢房,他打开牢门进去,把自己连同吕雉、小婵一起锁在牢房内。
他并不避讳县牢里旁的犯人,对吕雉调笑道:“到底是大家娘子会玩。”
语罢,便伸手去抱吕雉,不想原本还微笑着的吕雉却一个退步避开,一边躲避着,一边高声尖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嘿嘿嘿嘿,”那狱掾见此反而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狱掾撸起袖子去追吕雉,小婵却笑着站在狱掾的身后,扯了扯他的头发。
狱掾反身捏了小婵屁股一把,笑道:“尊老爱幼,等我先疼完你姐姐,再来疼你。”
他这一掐,原本还笑着的小婵瞬间变了脸色,尖叫起来。
吕雉见此朝狱掾扑过来,高声道:“放开我妹妹。”而后一手挠在了狱掾脸上。
狱掾吃痛,骂了一句臭娘们,便伸手缚住吕雉,把她扑倒地上,骂骂咧咧的解她的衣服。
吕雉且慌且怕的剧烈的尖叫着挣扎起来,手脚并用的往狱掾身上使劲,小婵也急忙站到狱掾身后拉扯他。
狱掾狠狠给了挠他的吕雉一巴掌,扇得吕雉耳边嗡嗡,而后起身,一脚踹向小婵,又嫌小婵碍事,干脆解了腰带准备把小婵捆绑起来。
吕雉和小婵一边叫着救命,一边躲避着他,但脸上带伤的狱掾早没了起初的兴致,他现在只想狠狠的凌虐她们,于是下手越发狠厉起来,嘴上不干不净的辱骂着两个贱人,手脚也极重,一拳一拳的将两个女子当做沙包打,若是扯得自己痛了,便一脚踢过去。
两个累月劳作疲惫的女子,力气远不如男子,过了一刻钟左右,小婵便被狱掾捆绑起来,而吕雉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撑地,面色痛苦的朝远处挪动。
狱掾见此,又往吕雉身上补了一脚,“骚·娘们,你跑啊,跑啊!”
吕雉已经没有力气尖叫痛哭,而被绑着的小婵的尖叫声却一直没有停下来,狱掾听着挺带劲,不仅没有堵住她的嘴,反而叫她继续叫。
狱掾狞笑着脱了自己的衣服,朝吕雉扑过去,“臭娘们,看老子怎么治你!”
狱掾的手扯开吕雉的外裳,正要继续动作时,牢房外传来一声暴喝,“驹良,你好大的狗胆!”而后是一罐什么东西砸地碎掉的声音。
吕雉听此,带血的嘴角勾起,而后放心的晕了过去。
次日,县衙一团乱,驹良状告任敖对他的暴行,而任敖犹自气愤难平只道他该打。
要不是吕雉昨日不舒服,托他熬一副药送过去,恰巧遇上此事,只怕吕雉就要被他糟蹋了。
沛令寻萧何讨主意,萧何一听便知此事是吕雉设计,不过他并没有说破,他道:“咱们县衙之内的倒是小事,倒是吕公那边。”
沛令疑惑道:“怕他做什么?”
萧何道:“隶妾是有起诉权的,这事算起来,吕雉和吕媭吃了大亏,那吕家也不是那缺钱财的人家,若是他闹到郡里……”
沛令闻言,皱眉道:“那依你之见?”
当日,驹良被罚笞打二十,而吕雉和小婵两人被吕家赎免出狱。
小婵原本就比吕雉身体强健些,也不是那狱掾主要想收拾的对象,伤势瞧着还好,而吕雉瞧起来就很骇人了,她原本月子里就没有养好,又担忧惊惧了好几个月,最后又被狱掾下狠手打了一顿。
她出狱时,一脸淤青紫黑,指头红肿着,捂着腹部弓着身子,根本不能站直,这还是明眼能看见的,身上那不能见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伤。
吕泽和吕释之见到了,都不忍的避开了眼,而后吕泽上前,抚了抚吕雉的头顶,温声道:“二妹,大哥背你回家。”
吕释之道:“别怕,哥哥们来接你了,回家就好了。”
吕雉闻言,两行热泪溢出眼眶,小婵恭顺的有些无措的跟在吕雉后头,吕雉回头拉住了她的手。
而后吕雉伏在吕释之的背上,小婵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出了县衙,在马车前见到了交完罚金的吕公。
吕公见到女儿如此形状,也是心疼得老泪纵横,他颤巍巍的伸手想要摸摸女儿,吕雉却眼露恨意,转头避开了他的手。
吕公动作一顿,眨了眨眼,再看女儿时,却见吕雉双目含泪,满脸孺慕的道:“父亲,雉儿好痛。”
吕公心疼的安慰道:“家里已经请好了巫医,我的雉儿呀,你受苦了,父亲带你回家。”
马车里,吕公不住的和吕雉说着话,表达着自己的慈父之情。
吕雉双眼含泪的听着,不一会便仿佛痛晕哭晕了般,倒在了吕泽的怀里。
而在无人看见的麻布袖管内,吕雉死死的握紧了双手。
吕公的关切,她觉得恶心!
躺在自己久违的闺房,盖着干净的温暖的锦被,吕雉却眼神空洞,仿佛心中破了一个大口,不停的往内灌着冷风。
她,不能生育了……
“呜呜呜呜,我的雉儿啊!”吕母握住吕雉的手,哭得不能自抑。
吕大嫂安慰道:“二妹,我安排人把乐儿和你小儿子接过来,你好好养着,好歹,为你的儿子女儿想想。”
对,她还有儿子女儿!
吕雉的眼神慢慢恢复了神采,她已经有儿子女儿了!对,没关系的!
吕雉阖上眼,冷静的对吕母说道:“母亲,我累了,想睡一觉。”
“你睡,你睡,母亲不吵你。”吕母语带哽咽的回道。
吕雉修养了三日,勉强能下地的时候,小婵来看她,又带来了一个她久违之人的消息。
“我家那口子悄悄摸进了城,他说,他们如今落草,日子很是艰难,听闻姐姐回了吕家,想请姐姐给他们送些吃食衣物过去。”
小婵带完了话,又拧眉呸了一声,愤愤的骂道:“他们做的好梦,他们把咱们害得这么惨,还叫咱们给他们送东西,呸!”
吕雉闻言垂眸问道:“他们在哪里落草?”
小婵一滞,“我没问,我一听他还有脸问我们要东西,我就把他打出去了。”
怕是问了也不会说吧,他防着她呢。
吕雉闭了闭眼,抬头对小婵劝道:“到底是,夫君。只是我们这里准备了东西,怎么给他们?”
小婵皱眉不解道:“还管他们做什么?”
吕雉沉默片刻,道:“我准备些东西,你先带回家,想来过几日,樊哙便会来找你。”
“姐姐!”狱中,吕雉强烈要求吕家连她一起赎免,出狱后也对她多有照顾,因此小婵对吕雉也生了几分真心,此时她既不解又替吕雉不值。
“难道你就不恨吗?”
吕雉拉住小婵的手,只道:“你听我的。”
如此樊哙自取了几次,两月后,吕雉终于亲自提着提篮登上了芒砀山。
芒砀山草木葱郁,群山连延,刘季等人在山间流窜转移,而吕雉因樊哙提前送信之故,每次都能准确的找到刘季,并把东西送给他。
一日,刘季在众兄弟面前接过提篮,笑问道:“你怎么每次都能寻到我?”
吕雉笑答:“你在的地方,上空总有一团云气,我跟着这云气走,就能寻到你了。”
山上众人闻言皆惊,对刘季越发敬重,此对答慢慢传开,倒替刘季吸引来不少新兄弟。
吕雉站在山上,眺望着山间云海,观山下渺渺万物,她怎么可能不恨,只是她不能受了苦,又什么都得不到,所以她要忍着这份恨。
只是不知,她还要等多久,忍多久,才能等到……
吕雉在芒砀山眺望之时,始皇一行终于行到了沙丘,而吕雉等的机遇也在路上了。
第53章 时机
沙丘行宫内, 秦始皇除去冕冠,一手撑着眉心, 浓长的剑眉微蹙,嘴唇干而泛白,神色疲惫憔悴。
如今是七月,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加之秦始皇东巡以来,一路车马劳顿, 又每日坚持批示一百二十斤奏折,三重原因相加,叫始皇的状态看起来很有些不好。
随行的大臣都很是担忧, 但始皇最忌讳一个“死”字,故谁也不敢多言。
中车府令兼行符玺事赵高上前禀告:“陛下,车马已经备好了。”
“嗯。”始皇应了一声, 却没有动作。
赵高见此,关切的温声劝道:“陛下, 如今天气炎热,不若在此歇息两日再走。”
中车府令兼行符玺事,主管始皇的车马出行、符节印玺,虽官阶品级不高, 不是什么重臣大臣,但两者都称得上是始皇信任的近臣。
而赵高身兼两职, 足可见始皇对他的信重。
他的职责叫他能随行始皇左右,知晓始皇下的每一个命令,故他与始皇说话较旁人亲近些, 一些生活小事, 始皇也能听他几句。
始皇沉吟片刻, 揉着眉心吩咐道:“蒙毅返回会稽,替朕祭祀山川祈福。”
“诺。”这一声诺不同于赵高说话时的拖沓,掷地有声,似有金戈铁马在其中。
这是上卿蒙毅,蒙毅乃蒙恬之弟,蒙武之子,蒙骜之孙,他家三代仕秦,为秦国统一六国立下了卓越的功勋。
他兄长蒙恬在外统兵,而他在内辅助始皇,深受始皇亲近,外出常陪始皇同乘一辆车,居内则侍奉于始皇左右。
始皇叫他代自己祭祀山川也是极为信重的表现了。
但他与赵高不同,他既是始皇亲近的近臣,也是秦朝的重臣。
吴中县县衙内,自始皇召见周宁后,周宁在县衙内的人缘便越发好了,下至县卒上至郡守殷通都待她极客气,因为在他们看来,周宁将来是板上钉钉的天子近臣了。
为了方便周宁编书,殷通不仅允她选两个小吏帮忙,还让县衙所有的长吏尽量给她方便。
周宁谢过后,也是拿出了干劲,一月请休的时间较之从前大为减少。
周宁将盼从偏院调到自己左右,她如今虽然还挂着法吏的名,大部分公务却交给了喜和假吏分担,而她每日只带着盼到各吏所查看文书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