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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清嘉呆头呆脑地接过:“诶?这是什么?”
  “谢礼。”
  语罢,康子晋就跨进了马车。
  锦盒只有巴掌大小,但却有三层,且沉甸甸的,很是有些坠手。
  岳清嘉才打开头一层,就给那金光闪闪,还镶着宝石的一对儿镯子给吓到了,她瞬间语无伦次:“我、这这、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马车上的人打起侧帘来,语意飘忽:“不想要?”
  岳清嘉立刻一激灵:“要要要,要的。”
  有金子收,干嘛不要?
  康子晋眉眼舒展开来,却仍是冰着声音:“还不回府去?”
  岳清嘉揣好锦盒:“哦哦,这就回了。”
  催了别人走,自己这边,马车却始终都在原地。
  康子晋侧耳,听着另一向马车的起步声,才开口吩咐道:“栖桐,你去赶马车,让祝金打后去跟着,确保她安全回了府。”
  栖桐应了,出到马车外头,去换祝金。
  马车停着没有动静,外头的祝金便也听到了新命令,在栖桐掀帘出来的时候,特意往里带了一眼,果然又见自己主子在对着那食盒发笑。
  他不禁与栖桐窃窃私语:“主子这变化也太快了,最近怎么像撞邪了一样?”
  栖桐长叹一口气,低声道:“可不是撞邪了嘛?算是我看走眼了,那岳府小姐,竟然当真把咱们主子给套住了。”
  “……”
  情爱令人发傻。
  祝金如是想道。
  ***
  时日不紧不慢地转着,进了暮春时节,树枝生起芽苞,春风带着最后一丝余寒,吹进云蔚轩中。
  这是萧嫦被禁足的第十日。
  整整十日,她一步,都没能踏出自己的居院。
  萧嫦望穿秋水,梁致也没有来看她一眼,而向来最与她不对付的周如清,则趁机使坏,不仅克扣她居院里的各项用度,时不时的,还要打着关心的旗号来嘲讽一番。
  最令她耿耿于怀的,是原本梁致每月都会在三妃的院中各留宿十日的,她这一禁足,直接把自己那十日匀给了另外两个。
  每每想起这事,她简直气都要喘不匀。
  “阿姐。”
  珠帘撩起,是萧绵来了。
  被周如清刺激过几遭,萧嫦现下十分敏感。
  她本来无精打采伏在桌上,见了萧绵后,顿时坐直身又瞪起眼:“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不成?”
  萧绵只扮不解:“阿姐这是怎地了?我只是来看看阿姐。”
  萧嫦嗤鼻,说话刺耳得很:“谁需要你这么殷勤地来看?况且离你上回来,还不到一个月,那岳清嘉来的都不如你勤。”
  萧绵摇摇头,轻声道:“那岳清嘉与彭侧妃,只是表姐妹罢了,怎及得上我与阿姐这般血浓于水?听说阿姐过得不好,在这皇子府里头受了委屈,我心里也不好受的。”
  萧嫦并不买账:“你少惺惺作态了,听说我受罚,又看我这样狼狈,你心里头笑还来不及,有什么不好受的?”
  萧绵言辞恳切:“阿姐真真冤枉我了,阿姐在这里头受罪,我心里头惦记着阿姐,这段时间寝食俱废,怎么也睡不好,心里实在放心不下,这才偷摸进来看阿姐的。”
  听她说得煞有介事,萧嫦半信半疑地把人上下打量一番,见她确实面容憔悴,像是在为什么心事辗转似的。
  也许是一个人憋得太久,萧嫦在萧绵的满目关切下,心里多少松动了些,虽然还是带着嫌弃,但语气好歹缓和了下来:“暂且信你罢。”
  萧绵从袖囊及腰间掏出几只油纸包来,放在桌上:“听说那周如清克扣阿姐这里的吃穿用度,我特意在开岳楼里头,给阿姐打包了这焖酥鱼和红油鸭方,都是阿姐喜欢的,阿姐快来尝尝罢。”
  萧嫦先是眼睛一亮,继而眼神又变得狐疑起来:“开岳楼可不便宜,你夫婿不过是个著作郎,且你那瞎眼婆母为人又小家子气,抠搜得很,你哪里来的银钱去买这些东西?”
  这话,不偏不倚地,戳到萧绵的痛处了。
  萧绵垂下袖,指甲嵌入掌心中,她低声回道:“是平日里,我积攒下的一些体已,想着阿姐喜欢,便咬牙买了的。”
  这样说,萧嫦倒是信了,她哼笑道:“算你有心。”
  虽是说了这话,但萧嫦却唤来了婢女,拿银针一一试过,才让婢女摆了筷著。
  萧嫦坐了下来,不遮不掩地看着萧绵:“你也莫要怪我多心,谁让你前番动过坏心思呢?”
  萧绵没有接话。
  萧嫦确实有些馋到了,这些吃食往日对她来说,是想吃就能吃到的,可关禁步这些天来,周如清说她触怒二殿下,强行让她斋戒,是以她顿顿茹素,连荤腥都没能沾到。
  她和身边的婢女都被勒令不能出居院,她母亲数度想派人送些吃食佳肴进来,却每每都让周如清的人给扣下了,倒没想到,萧绵会绞尽脑汁给她送吃的。
  这会儿子,萧绵不说话,萧嫦也不在意。
  兀自美餐一顿后,萧嫦漱过口,又优雅地执着巾帕拭了嘴,唤婢女拿了妆匣过来,随手扔了几张银票放在桌上,对萧绵说道:“喏,你既能带东西进来,明日去重芳斋,帮我采买面脂和头膏,要最新出的,捡最贵的买。那周如清整天打扮得跟妖精一样,在二殿下面前晃来晃去的,我怎么能输给她?待我解了禁,定要与她一争芳菲。”
  萧绵眼底满是嘲讽。
  蠢货,二皇子根本就不喜欢姿妆艳丽的女子,二皇子喜欢的,是彭慈月那样的清水丽人。
  自己教过她多少回,要与彭慈月亲近,还暗示她,仪态、妆扮都要跟彭慈月学,她总是不开窍,打扮得跟狐狸精一样,纵是和彭慈月关系再好,也只是给她作衬罢了。
  正沉思间,萧嫦起了身,悠然道:“你放心,既然你痛改前非,那我也不会亏待你,等我把那周如清给斗下去了,往后当了太子妃、当了皇后,自然有你的好日子过。”
  萧绵并不去拿桌上的银票,只低声说了一句:“阿姐,竟然这样安于被人欺么?”
  萧嫦抚着发髻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萧绵道:“阿姐此时,不该关注周如清,该想的,是那彭慈月。”
  萧嫦心尖猛地一缩:“你什么意思?”
  萧绵抬起头来,直视她:“阿姐,难道就不想让她彭慈月,消失么?”
  萧嫦脸色大变,喝斥道:“闭嘴!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萧绵并不惧,反而笑了一下:“往前,倒不知阿姐这样会忍气吞声呢。”
  她不等萧嫦说话,又继续道:“这阖府上下,都在看阿姐的笑话,而阿姐之所以会和二皇子殿下争执,会被二殿下他关禁步,全都是因为那彭慈月,她是罪魁祸首。阿姐想想,她想勾引二殿下,选什么时候不好?非要在大白天?阿姐就没有怀疑过,此事,并非凑巧么?”
  “胡言乱语,你以为我会听信你这些谗言?母亲说了,你肯定心里还憋着坏,要害我,果然,你这就藏不住了!你以为给我带些吃食,我就会听信你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么?”
  说着,萧嫦抖着手推了萧绵一把,却被萧绵顺势扯住手臂。
  萧绵靠近萧嫦,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嫡母让你不要碰彭慈月,是因为皇后娘娘的话,皇后娘娘说了,她会解决彭慈月,最起码,彭慈月肯定怀不上孩子,可阿姐要知道,皇后娘娘的承诺再多,这府邸,到底是二皇子的。且我听说,皇后娘娘越来越奈何不了二殿下,阿姐,还要把从皇后娘娘那里听来的承诺,当回事么?”
  萧逮脑子里雷鸣滚滚,心里,又像是有根鼓槌,狠狠在她心上敲了两下。
  正是心乱间,又听萧绵出声了:“彭慈月惯是会扮弱搏怜的,不仅把二殿下给哄得团团转,还把阿姐你和周如清放在手心玩弄。阿姐要知道,弱,自有弱的法子,彭慈月心思不纯,想让你和周如清斗得跟乌眼鸡一样势不两立,反正她已经得了二殿下的心,只管安心坐收渔翁之利。”
  萧嫦指尖发颤,心跳骤跌:“你今天来,到底想做什么?”
  萧绵垂眸,状似无害,眼底,却有流光闪过:“我知道阿姐为何提防我,但我指天发誓,我从来没有害阿姐的那份心思,上一回,委实是我姨娘行差踏错。”
  “那你敢说,娘把你嫁到刘府,你就不记恨她?”
  “不恨。”
  “娘发卖你姨娘,你不恨她?”
  “不恨。”
  萧绵眼神郑重:“我只是,看不过阿姐这样被人欺。”
  见萧嫦愣愣怔怔,萧绵眼里倾泄出星点笑意,她以退为步:“看来,阿姐是打定主意要饮泣吞声了,也罢,今日是我多了心思,往后,这事我再也不提。”
  话毕,萧绵松手放开萧嫦,却在将将要抽身离开的时候,猝然被萧嫦反手把住。
  萧嫦有些失神地望着她:“你可以做什么?有什么打算?”
  萧绵眼底的笑意愈盛,她盯着萧嫦,低声说了几句话。
  萧嫦听罢,唇颤了几颤,眼神也是闪了又闪,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萧绵知她在顾虑什么,也不催她表态,只静静地盯着,直到看萧嫦把嘴唇咬得死紧泛白时,才气定神闲地出声:“阿姐无需挂肠悬胆,阿姐在关禁步,就算她有什么事,也扯不到阿姐身上来,阿姐担心什么?”
  萧嫦像被点醒一样,再抿了下唇,便点了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
  时间再往前走几日,便到了四月里。
  春雨最是缠绵,朦朦地下着,蛛丝一样的雨脚,把路面都浇出层薄薄的烟气来。
  一辆挂着小摇铃的马车,在城西一条清幽的街巷口停了下来。
  马车中,岳清嘉止住要下车的彭慈月:“表姐,把东西给我罢,我去就可以了。”
  彭慈月愣住。
  岳清嘉露齿一笑:“表姐要是亲自进去,万一被眼尖的给认出来可怎么办?”
  彭慈月踌躇:“这雨天,出来的人应该不多,我戴帷帽也可以的。”
  “不用麻烦啦,外头湿哒哒的,又下着雨,你戴帷帽不大看得清路,还反惹人注意,没事的,我和那掌柜熟,我去估价,他也不会坑我。”
  岳清嘉说着话,已经叫了凌姜打伞。
  彭慈月只好赧然道: “那就劳烦嘉姐儿了。”
  “害,小事儿。”
  岳清嘉接过小匣子,掀帘下了马车,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就熟门熟路地,进了远盛典铺。
  “给,掌柜的,麻烦您帮我估个价儿。”
  董老掌柜一抬眼,就认出来这是上回当珊瑚扣的姑娘,可他们这行有规矩,熟客也要当生客接待,毕竟大部分客人,都不愿意被当铺的人眼熟。
  他接过那圆形小锦盒,翻开盖子,里面放着一对镶了绿松石的赤金镯。
  那金的成色不用说,黄中带赤,是成色最高的。
  再看那绿松石,瓷度高、无杂裂,且质地温润,呈半透明状态,也是上等的品质,这样好的东西…
  董老掌柜放下戴在脖子上的金镶镜,报了个数:“一千七百两三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