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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厌了,再拿着她的嫁妆出去挥霍,青楼博坊, 岂不任他逍遥?
  且他若想入仕, 自己的官途也更有了保障,若不想领那官晌, 就算她的嫁妆被自己给挥霍一空,岳侍郎的家财也跑不掉,日后,全都是他的。
  为了消除李原的疑窦,荣施放话道:“奴, 颇有胜算。”
  嗜赌之人,贪婪成性,李原或许还不到一身是胆的地步,可这诱惑委实太大,大到让人无法抗拒。
  李原眼中,逐渐浮起贪狼之色。
  他上前揽过荣施,伸手在那雪线之上掐了一把,狞笑道:“乖乖亲肉儿,你若助爷成了事,待爷娶了她,自然就有了大把银子,能将你从那入云阁给赎出来,届时把你收作外室,咱们俩个一样快活,岂不美哉?”
  家有娇妻、外有美眷,享着齐人之福,手里还有用不尽的余财,那样的人生光是想想,就令李原心动不已。
  听到李原的话,荣施狠狠地僵了半晌。
  还以为自己能被许个妾室的位,果然,还是她想得太美了。
  攥着手里的绢帕,荣施低眉想了想,罢了,外室就外室罢,总算,能从那腌臜之地脱身。
  况且…那岳府小姐看起来,又不像是个有心眼的,如果李五能娶了她,那自己纵使是做外室,略施小计,总能找到办法,让她许李五纳自己入府作妾的,后面的事儿,后面再盘算…
  *
  约莫一柱香后,李原与荣施理好衣衫,相伴出了雅间。
  在周边好几道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荣施羞得脸都不敢抬,她低着头,对李原说道:“那,奴先去了。”
  李原心情大好地拍了拍她的臋:“去罢,好好表现,不要出差错。”
  待荣施走后,李原吩咐了贴身小厮去办事,自己又在外边的廊杆趴了一会儿,心里不停幻想着抱得美人归的喜乐场景。
  他越想越得意,这人高兴过了头,就有些飘,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揣手抖腿地准备下楼。
  李原沾染了多年的酒色赌,本来走路就有些脚步虚浮,再加上兴奋上头,几乎是在走廊里横着走,把本来不算窄的楼道给占得不好经过。
  他正大摇大摆地走着,左臂突然挨人敲了一下,身子也被怼到了一侧,幸好及时扶住墙,才没有歪在地上。
  李原手臂发麻,人还有点蒙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墨绿箭袍,戴着玉冠的小郎君往自己身边扬长走过。
  从后面看,那小郎君身量比寻常男子要低一些,身板也偏瘦一些,腰间系着的革带松松垮垮地,而且眼尖的李原发现,那小郎君的臀儿,还有些翘。
  他脑子一动,还当是哪家南风馆里的小倌,便起了调戏的心思,开口喊道:“前面那个不男不女的,给老子站住,你他娘的长没长眼睛?撞了人就这么跑了?”
  小郎君身形一顿,果然停了脚。
  李原以为自己成功把人给唬住了,得意洋洋地走了过去,正打算说几句不干不净的荤话讨点便宜,就见对方转过了身,语意森凉:“说谁不男不女,你敢骂本小姐?”
  看清长相后,李原差点没吓成软脚虾:“康、康二小姐…”
  康宛妙怒目圆睁,看着就要撸袖打人:“李五,你胆子可真大,合着本小姐上回,就没把你给揍醒是不是?”
  这不是他能得罪的人。
  想到上回被揍的经历,李原毫不犹豫地,立马开始作揖:“康、康二小姐,是在下没长眼睛,是在下不男不女,二小姐莫生气,都是在下错了。”
  康宛妙鄙夷道:“你个下作东西,可真不要脸,刚刚当众调情的就是你这厮罢?你真恶心,本小姐看戏的心思都被差点被你给搅没了,还敢挡路,手没给你剁了就不错!”
  李原压根不敢回嘴,只一味认错道:“二小姐,是在下错了,下回我再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在下一般见识。”
  康宛妙看他那一幅孙子样就觉得脏眼,甩了甩袖子,不耐道:“滚滚滚,看到你就烦,下回再惹到本小姐,揍你没商量。”
  李原如获大赦,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几步就蹿出走廊,下了楼。
  康宛妙掸了掸衣袖,嫌恶不已。
  *
  李原到了楼下,心时暗暗庆幸自己机灵,没有再被那博安侯府的小姐捉住教训。
  恰好他那小厮过来报信,说荣施已经把那几人给留在了街上。
  李原满意地点点头:“那叫他们开始罢,动静越大,越混乱越好。”
  越混乱,趁乱掳人,才越方便。
  小厮得令,拐到了某条暗巷,在巷口吹了几声口哨后,从那黑漆漆的巷子里,出来几号年轻男子,那几人衣冠不正,嘴里或是衔着草、或是嚼着槟榔,一看就是市井不务正义,专挑事找麻烦的流子。
  果不其然,他们相伴着,在街市转了几个摊铺后,便和人发生了口角,进而演变成肢体摩擦,一场冲突随之而来。
  而在他们闹事的附近,正好,就是岳清嘉一行人。
  本来在看完烟花、喝完暖腹的汤之后,岳清嘉就想回府的,可骆垣大佬提议说要去猜灯谜,骆飞沉也说想看杂技表演,她实在是不好开口拒绝,只能跟着去了。
  才付账离了食店没多远,就见有个妹子在他们跟前被人调戏,骆垣少年心性,又是兵武出生,自然下意识就挺身而出了。
  等把人给救下了,岳清嘉才看清是荣施。
  她倒是记得这妹子,就不知怎么自己就换了身衣裳,这妹子,反而记不起她来了。
  那会儿不待岳清嘉细想,也就关怀几句的功夫,在荣施反复道谢间,周围突然开始有哄动。
  有几名流里流气的男子开始与人殴斗起来,打斗间,还扑翻了一个卖纸灯的摊子。
  高高的架子倒了,原来挂得好好的纸灯纷纷落下,就那么几息的空当,给夜风一吹,一盏盏灯就那么呼呼地烧了起来,且火势迅速向周边绵延开来。
  方才还围观得津津有味的行人,一下子都变得惊慌失措起来,整个无头苍蝇一样跑蹿,杂乱的脚步声、恐慌的尖叫声、甚至还有马儿的嘶鸣声乱糟糟地混在一起,街市这角立马变得乱轰轰的。
  这给人反应的时间实在太慢了,眼见一场踩踏事件就在眼前,岳清嘉急忙朝骆垣喊:“抱好沉哥儿,别让他被人踩到了,顺着人流走,千万别停别逆。”
  才说完这句话,就大批人潮涌了过来,岳清嘉和骆垣几人一下子就被人流冲散。
  可即使她奋力绷住自己,却也只能被人流裹着,被迫朝自己也分不清的方向挤过去。
  而骆垣抱着被吓到的骆飞沉,也是被人潮冲着往前走,他极力回头,想要去找岳清嘉,可人头攒动、火光冲天,哪里还看得到她的身影?
  *
  街上喧吵得很,吸引了不少临街的铺子楼阁时的人关注。
  戏园子内,康宛妙被这盖过戏曲声的动静气得抓头,今天这戏怎么都听不完整,她怒冲冲地推开窗,去看外头的情况。
  开窗打眼一望,康宛妙就看到了人群中满脸焦急的骆垣,他手里抱着个哇哇大哭的小娃娃,还总是回头,像是在找什么人的样子。
  等康宛妙起身到了楼下,皇城卫已经赶到现场,开始维持秩序了。
  待火被扑灭,人群稳了下来也被疏散后,康宛妙走到还在东张西望的骆垣身边:“诶,你找什么呢?丢银子了?”
  这会儿,凌姜也扶着一瘸一拐的荣施走了过来。
  荣施刚才给人群一挤,把右脚给崴了,脚踝肿得老高,要不是凌姜有点身手,及时把她给扯了起来,她很有可能被踩成重伤。
  “嘉嘉呢?”
  “小姐呢?”
  “她没和你在一起?”
  几乎是同时,凌姜与骆垣都睁大了眼睛问对方,最后那句,更是异口同声。
  康宛妙瞄了眼荣施:“你不是刚才和李五一起的那个花娘么?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没想到有这么一出,荣施竭力镇定:“奴、奴没伺候好五公子,惹了他生气,便被赶了出来,方才在街上被人为难,恰好得这几位相助…”
  康宛妙狐疑地看着她。
  李五那厮刚刚那得意样,不像是被惹生气的样子?
  被康宛妙盯得越发心虚,荣施垂头,作感激状:“谢几位相助,奴该回了。”
  康宛妙听了,还好心地:“让人送你?”
  荣施连忙推拒道:“奴自己回去就行,还是不劳几位费心了,多谢。”
  实际康宛妙也就随口一说,眼下这种情况,谁真顾得上她。
  凌姜急得要哭了:“现在怎么办?小姐去哪里了?”
  骆垣自责不已:“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护好她。”
  一行人都心急如焚,反而是康宛妙成了主心骨:“都别急啊,咱们分开找找,也许她就是迷路了还没认着方向。”
  听了她的话,几人才安定下来,商量好了方向后,便各自去寻岳清嘉了。
  可半个时辰仔细找了一轮下来,集合后,却都说没有瞧见人影。
  凌姜彻底慌了,哭得泪眼愁眉,骆垣也陷入更深的自责当中,骆飞沉不晓事,还嚷着要嘉嘉姐姐。
  骆垣把骆飞沉交给府里的下人,嘱咐道:“你们先回去,我去找同僚帮忙,京城拢共就这么大,挨家挨户地,总能把嘉嘉给找出来。”
  凌姜面色一变,急忙制止道:“骆郎君不可,这事若知道的人多了,必定惹人关注,小姐若只是暂时被冲散了还好,若是、若是…”
  康宛妙皱眉抱起手臂,搓了搓下巴,故作深沉地想了想,还是决定寻找外援。
  她摆摆手:“都别急都别急,肯定能找着的,我去寻我兄长帮忙。”
  见凌姜还想说些什么,康宛妙点头保证道:“你放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兄长虽然说话不饶人,但绝对不是什么喜欢多嘴的人,我也会让他保密,不要声张的。”
  ***
  博安侯府。
  中庭地白,霜草苍苍,满天素尘又开始纷纷扬扬。
  栖桐往炭炉中添了些银骨炭,再拢了拢,盖好盖后,起身把书房中的支摘窗也打了下来。
  等他忙完这些,恰好祝金也禀完了事。
  栖桐听了祝金的话,面带喜意:“二月初三?圣上果然选了这日,主子料事如神。”
  康子晋一哂:“圣上急着为七皇子生母追谥,想赶在那梁旻大婚前,将这祀仪给办了,如此一来,阮相,才更放心将孙女嫁予梁旻。这追谥的吉日得避开正月,克择官卜报上去的其它吉日,那五月与八月的日子又委实离得太远,故而这吉日,他十之八九会选二月初三,也无甚意外的。”
  栖桐点头:“如此一来,咱们早先布下的计,便可循旧进行了。”
  祝金亦复报道:“江判局再三确认过,那日吉时正,将有雷暴异像。”
  要知道,这吉日本就没有十成准的,司天监也只是依观迹,择个看似稳妥的日子罢了。
  况这吉日是吉日,可天公是否作美,不到当日,是不会知晓的。
  要不然,何谓‘天有不测之风云’呢?
  炭盆‘哔啵’地爆了声,可以听到外间的雪声澌澌,是雪下大了些,裹着风发出的声音。
  康子晋起身,向另一处条案走去。
  那条案的台面上,放着一张雪白的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