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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像这位这样,一上来就诉情的,真真让人惊耳骇目。
  康子晋的呼吸也顿了顿,他把目光停驻在岳清嘉身上。
  如果说这次,是他与这位岳小姐的第二回 见面,他说不定还会相信一见倾心这四个字。
  可抱歉得很,他记性向来不差,此女第二回 见他,便暗含嫌弃,至于后头那两回,则都是又惊又怒。
  更别提,她利用彭慈月暗攀皇家之举,他可是看得再不能真切了。
  故而,这倾心之言,自然连他的耳都入不了。
  至于情根深重那样夸张的话,更是被他直接摒到一边。
  康子晋暗衬,这岳府小姐,莫不是当自己是个好糊弄的?
  他面色衔哂,眼含重惑:“岳小姐这话,本侯…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岳清嘉心思略微浮动了下,便从容地拍起彩虹屁来:“为何不信?侯爷光风霁月、姿表秀异、风华绝佳,自然惹人倾心。”
  话毕,还补了句:“照实说,我还没见过比侯爷更有魅力的男子。”
  康子晋表情谐戏,笑意促狭地直言拒绝:“多谢岳小姐相夸,可是抱歉得很,本侯对你,不感兴趣。”
  害,你心里有人嘛,一时半会儿看不上别人,也是正常的。
  岳清嘉低眉顺眼地伤神道:“没关系的,我今天来,在这儿等了这么久,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侯爷罢了。”
  这还不够,她又眼波盈盈地恳求道:“还请侯爷不要急着拒绝我,给我机会,咱们多多了解,说不定你以后就对我感兴趣了。”
  该说的都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留他自己抓心挠肺、东想西猜的时候了。
  岳清嘉也不多纠缠,期期艾艾地福身辞别,便带着凌姜上了马车。
  看着干脆利落远去的马车身影,康子晋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忽然就想到,要不是有个彭慈月在,此女倒适合给致弟当个侧妃,这般会娱演且豁得出去,说不定,和那个周如清可以对上一对。
  栖桐也打了个冷噤:“主子,咱这回可以去二皇子府上了罢?”
  康子晋颔首,上了马车。
  不肯圆房这种事,他自然不会当真开口去劝,但做做样子总是要的。
  毕竟,他那位好姨母可是从宫里捎了话出来的。
  想来也是令人发笑,精挑细选,最终却选了这么个儿媳妇,姨母,怕是又要不得安宁了。
  *
  等康子晋到了二皇子府,行至临月院时,就在书房前见了好一阵鸡飞狗跳的戏码。
  周如清双手捧着盛了只汤盅的漆盘,举过头顶,站在门外声声凄切:“二郎,您对臣妾再是不喜,也不能不见臣妾的面呀,臣妾有哪里让您不满意的,您告诉臣妾,臣妾改就是了。”
  她一把声音又尖又细,加上情绪激动,声音还很有些高亢,堂堂皇子妃,却很有些市井泼妇的模样。
  领路的下人通报道:“二皇妃殿下,博安侯到了。”
  周如清见了康子晋,如获救兵似的,把漆盘往丫鬟手里一塞,便疾步小跑过来,满头的钗钿碰撞在一起,叮玲咣啷地,又好不耀眼。
  与康子晋互相行过礼,周如清委屈又急切不已:“康表兄来得正好,还请表兄替我劝一劝夫君,莫要这样冷落我。我与他是夫妇,他却总是这样闭门不见,岂不是明摆着让下人看我笑话么?”
  ‘吱呀’一声,书房门开了,梁致的贴身小厮苏弄出来传话了:“侯爷,二殿下请您进去。”
  周如清的动作比康子晋还快,想冲进去,却被眼疾手快的苏弄给挡住了。
  周如清恼怒不已,厉声喝道:“你这奴才放肆,本皇妃要见自己夫君,你敢拦本皇妃?还不给我让开!”
  苏弄低声恳求:“皇妃殿下,请您不要为难小的…”
  门阖上了,吵闹的动静才终于小了些。
  康子晋摁了摁额头,再看着一脸颓郁之色的梁致,握着扇子指指门外,揶揄道:“新婚燕尔,怎就闹成这样?单单因为你不肯与她圆房?”
  听他问起,向来温和的梁致,却险些怒至无言,竟有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脸上愠色明显:“此女、此女简直不可理喻!近日来,把临月院的仆婢换了个遍,就是苏弄,她也险些给处置了。再说昨日,又不知是起了什么意,竟想把这临月院的匾额给换了,现下更是这般泼闹无状,这桩桩件件,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临月院…”
  康子晋慵懒地靠在圈椅中,琢磨了下这个名字,抚额挑眉道:“她定是疑心你还记着彭姑娘,因而不肯与她圆房,叙弟,先不论她如何猜想,你将居院取了这么个别有用意的名字,可是当真忘不了彭姑娘?”
  梁致苦笑:“表兄,此事我也不瞒你,我与慈月的感情,岂是能说忘,便能立时忘得掉的?”
  康子晋摇摇头,不再提这事,转而指了指门的方向:“你可有想过,她为何敢如此嚣张?”
  梁致瞳孔变暗,胸闷得透不过气来。
  他攥起拳,恨恨道:“自然是母后偏袒她,才让她这般底气十足。”
  康子晋暗示道:“那姨母,又是为何要这般偏袒她?她虽为皇妃,却也要对你下称一声臣妾,如此肆无忌惮,倒似是全然不把皇家放在眼里了。”
  若让他说得再准确些,这周如清,或者说是周家,是不把皇后等人放在眼里罢了。
  这当中的弯弯绕绕,梁致自然也理得清楚,可他此刻只觉无力,只能语意悲凉地呢喃道:“我已如母后所愿,弃了慈月、娶了不喜欢的女子,也听她的话,尽心去讨好父皇、与朝臣相交,可回了府却连半点清净都没有了。如我这般窝囊度世,倒不如做个为三斗米奔波的布衣百姓,也能得两日安生日子好过。”
  康子晋则施施然地安慰且提醒道:“致弟倒也不必这样自弃,你想想,姨母所求的,是要借那周化之势替你争储,可那周化是如何爬到少宰之位上的,致弟总不会不清楚罢?”
  帝后之争多年,谁也不肯相让,却在无意中,捧出了类似权臣的存在。
  明元帝懂御臣之术,懂得如何抑制臣子,不至于被臣子反挟。
  可宋皇后不同,她虽手握权柄,却不知如何与人周旋,朝中不少人承了她的情,登上了高位。
  而早些年间,因顾忌着梁旻仍是储君之位的最佳人选,这些人倒还算忠心听话,可自打出现个梁旻后,明元帝之心,近乎是朝臣皆知,不少原来拥戴梁致、与宋皇后交好的,都跟余国公府暧昧起来。
  在那样的情况下,笼络重要臣子,便是宋皇后最为当急的事情了。
  而周化与邓仓,一个是枢密副使,一个是尚书右丞,本来俱是她一手提拔上去的人,可这二人羽翼丰满了,却反过来挟制她。
  一个,趁机让其女长莹公主给自己病得起不来榻的儿子冲喜,另一个,则盯上了二皇子妃的位置。
  周如清心仪梁致这事,虽说也是宋皇后乐见其成的,可被人半胁迫的滋味,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做多了也会痛?我嘉,你打哪儿xiao来的虎狼之词?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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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康子晋的话,梁致陷入沉思。
  这些事,他是亲历者,如何会不知?
  宋皇后与梁姹不知耳提面命多少次,以此对他进行施压,让他正视自己的处境、她们的艰难及牺牲。
  也正因此,他不得不认命,听她们的话,被加诸在身上的期望绑架着,过现在的日子…
  一片阴影靠近过来,是康子晋离坐,走了上前。
  梁致抬头看他,见他眉目压得极低,极其郑重地说道:“这权势能给、能借,自然也能收,单看致弟如何作想了。”
  梁致的心尖猛然发悸,当即明白康子晋这话中的意思,他有些不安地嗫嚅道:“可、可母后她…”
  康子晋冷嗤一声,只问他:“那周如清三天两头地入宫,找姨母哭诉,姨母难道就愿意听她百般指责于你?且她堂堂一国之母,竟要对儿媳妇畏上三分,致弟好生想想,姨母可甘愿如此?”
  梁致的心像是被鸟兽衔了一下,凛然不已。
  方才的依违不决与举棋不定,俱在心下几思后化作云烟。
  他满心感激地对康子晋秉手道:“谢表兄点醒我。父皇亦常说,天家儿孙,岂能被臣下拿捏?从前的圣人之学,我竟糊涂至此,尽数抛到脑后去了,今日听表兄一席话,有拨云见日之感,事已至此,我不该这般颓废自唾。”
  激动之余,梁致在书房内来回走了几趟。
  片刻后,他双掌对击了下,到了康子晋跟前,像是迷途多日的旅人终于有了方向般,两眼充满兴奋与期待:“ 我已有盘算,晚些便入宫与母后商议。尔后行事,不知表兄可愿助我?”
  康子晋的眼神清然沉静地与梁致对视几息,见他气息微急,眼里有着不可遏止的喜悦,且闪烁着巨岩般的坚定,不由扬起笑来,吐出的却是歉意之言:“为兄不过一闲散侯爵,日日流连于秦楼楚馆之中,朝中人也不识得几个,此事怕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只是靠姨母的庇佑,手头有几个铺子,赚了些钱财罢了,旁的事,我也是有心无力。致弟若不为弃,今后有需要使银钱的地方,可管找为兄,为兄定竭力相助。”
  *
  出了二皇子府,在回府的马车中,栖桐多次的欲言又止,引来康子晋侧目一眼:“怎么?嗓子里卡东西了?”
  栖桐摸摸头:“属下有一事不明,还望主子解惑。”
  康子晋的眼移回书上,淡声道:“有话就说。”
  栖桐嘿嘿笑了声,问道:“主子谋划多年,不就是为了助二皇子夺储登位的么?可方才二皇子求援,我听主子言语间有何保留,属下愚钝,不知主子是觉得时机仍未成熟,还是…仍需观望二皇子之意?”
  康子晋扫到尾行,揭过一页后,语调渐沉:“他经的事还不够多,并未完全开窍。若当真开了窍,他此时该想的,是如何摆脱皇后娘娘,而非如何顺应于她。二皇子现下有了夺权御臣之念,我只可暗中助他,若我这便向他托了底,而他处事尚未成熟,皇后娘娘再由他身上知道了些什么,你猜,皇后娘娘会有何举动?”
  “皇后娘娘是个既无能且多疑之人,又兼心虚做怪,若知晓主子有这些谋划,必寝食难安,疑主子要对她不利,尔后,便是先下手为强的路数了。”
  栖桐呢喃着,脑中豁然清明起来,他再凑近了些,低声道:“属下斗胆再猜一句,主子之筹谋,也并非全然为了二皇子。”
  对此,康子晋也不避讳,只是盯着书册之上的目光逐渐加深:“日后若他能登大宝,自然最好,可若那位置最终被他人所窃,我博安侯府,总得有些自保的法子,才能不倾覆于这朝代更迭间。”
  ***
  自打隔壁一家人搬回来后,岳清嘉在府里就多了个跟屁虫。
  骆飞沉小朋友,沉也是真的沉,而且还喜欢被亲亲抱抱举高高,岳清嘉在陪他玩了大半天后,拿筷子都在手抖。
  至于这娃儿为什么会爱黏岳清嘉,可能同因为……咳,她和卓氏都长得小巧玲珑。
  两岁出头的奶娃娃,正处在牙牙学语的阶段,虽然说话还不会超过七个字,可跟岳清嘉玩了几回后,嘉嘉姐姐就叫得倍儿亲热,加上娴熟的笑容发射,以及哧哧喀喀的纯净笑声bgm,简直激发了岳清嘉的铁汉柔情。
  这日暮霭沉沉,骆垣身着明甲银盔、腰间悬着佩剑和弓袋箭囊,大步流星地来岳府接幼弟。
  少年剑眉星目,意态潇洒,雄纠纠的气场在见到岳清嘉后秒变小结巴,说起话来还不如骆飞沉利索。
  岳清嘉见了骆垣这身装扮,很有些稀奇,围着打量了一圈,再抬起头来时,见他的脸红成了迪奥999,还以为是盔甲沿上缝的毛皮缘边把他热成了这样,便了然道:“你们先回去罢,这汗捂久了,要出味儿的。”
  骆垣的脸越发红了些。
  他蹲下身,揉了揉张开手,闹着要抱的骆飞沉头顶:“沉弟乖,这盔甲磕人,等兄长回府更过衣,再抱你。”
  等哄完胞弟,骆垣才直起身来,这会儿他脸上稍微正常了些,褪作了火柿子色。
  骆垣磕磕巴巴地问:“嘉嘉,你、你明日要去学骑马么?”
  经他这一提醒,岳清嘉才记起来,自己跟康宛妙约的日子就是明天,这几天沉浸于开托儿所,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
  她笑眯眯地:“是得明天继续来着,多亏你提醒。对了,你明儿有空吗?”
  话音才落,骆垣便捣蒜似的点头:“有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