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此人乃是当日石启贤安排去主理隔槽法事,唤作詹掩夫的。
詹掩夫形缓体胖,明明只是年过不惑,两颊的肉已经堆积了两层,还往下耷拉,下巴上也堆着三层肉,稍一动弹,脸上就出汗,因常年都带着和气的笑,那汗也常被耸起来的脸颊肉贮在脸上。
他乃是三甲进士出身,甲次排名虽末,不过不知使了什么方法,极得石启贤看重,许多事情都交代给他。
“一大早的,不趁着眼下不用早朝,多睡一阵子,却跑来此处挤早点做什么?”詹掩夫见得裴继安,笑问道,一面问,一面已是走上前来,到得那小贩面前。
“今日得闲,给家中人买点早食回去。”见得对方来同自己打招呼,裴继安便也笑着说些家长里短,又问道,“官人怎么还不进去?”
小贩的摊子边上就放了漏刻,眼见不剩多少时间,詹掩夫一个要上早朝的,却依旧不紧不慢,半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时辰太早,我却没有继安这样的家里人,肚腹空空,只好来外头寻口吃的。”詹掩夫笑道。
京城里头人力贵得很,好厨子更是又难寻又价高,况且早朝时间极早,那等住得远的朝官大多天还黑着就要出门,或是来不及,或是不愿吃家中的,索性就出来外头寻个摊子吃一顿,物美价廉,品种又多,还是现做,方便得很。
裴继安便让得开来,道:“这家的麻饼做得不错,不知道詹官人从前尝过不曾……”
“正是为了这麻饼来的!”詹掩夫笑了笑,又道,“你我虽然差了几岁,将来打交道的时候却多得很,不必如此客气,你叫我掩夫便是。”
两人先后买了麻饼,裴继安本要让一让先后,那詹掩夫却是不肯,站到一边,要他先拿,等同小贩点了吃食,就择了一张对着街道的桌子坐了,又招呼裴继安道:“这家的豆腐脑做得实是一绝,你也试一试。”
一时又说些隔槽处的事情,先问了几句进度,也晓得还在筹建,人选都没有定下来,便道:“我平日里手头还有些旁的东西,不过隔槽处极是要紧,参政特地嘱咐过好几回,叫我等越快越好,我心中虽急,实在也是抽不出太多功夫,还要你多费些心思了,遇得缺的,实在办不下来,也不要藏着掖着,当即就来找我……”
詹掩夫说了几句,话未过半,他那伴当不知从何处冒得出来,低声催了一句,他忽然就站了起来,与裴继安一挥手,道:“时辰不早,我先去上朝了。”
果然匆匆忙忙走出去,也不走远,只往前几步,站在路边。
裴继安见他桌上一碗豆腐脑才吃了两口,那麻饼也只咬了一口,莫说给一个胖子垫肚子,遇得牙齿参差些的,就是塞牙缝估计也只堪堪够,再抬头一看,不远处有马匹行人走过,一行人走得近了,看前头仆从手头提的灯笼,又看举的旗招,果然上头写了一个“石”字。
原是石启贤。
往前不远处就遇得下马的地方,石启贤一下马,詹掩夫就融进了他的队列中,跟在后头。
裴继安安静地看了一眼,倒觉得这人很有点意思。
懂得攀附,却又不攀附得难看,也是一门功夫。他同此人接触两日,做事倒是没看出什么,不过做人圆滑,总比连面子都不顾来得好。
他见得时辰不早,取了自己买的吃食,这便打道回府了。
***
裴继安出门时本来算着只去一刻就能回来,谁晓得遇上了詹掩夫,便晚了许多,进得厨房一看,果然锅里的糕点都蒸过了,幸而路上又补了几样,总算收拾出来一桌子,摆在厅里,又回书房寻了纸笔出来,垫着桌子,趁着这点时间坐在边上算数,一面算,一面满心欢喜地等沈念禾过来。
他想着一会就能见沈念禾,心情大好,平日里觉得耗时又耗神的麻烦东西都放在此时做,果然有如神助,比往日要快上许多,一时浸得进去,早忘了身在何处,等到计到某处地方,填了几个数字,都不妥当,正要再做计较,只听得旁边有人道:“不如改做八十千六百一十五试试。”
裴继安一愣,依言填得进去,从头到尾再一算,虽不晓得是不是最合适的,然而的确比自己从前计的都好太多,等到抬头一看,果然见得沈念禾站在自己身侧,手里捏了一个小花糕,已是被咬了半口,腮帮子一动一动的,显然在认真嚼,眼睛则是看着桌上摊开的纸,一眨也不眨,很是出神的样子。
总算见得人了,他心中甚是高兴,再顾不上算数,忙将手中笔扔开,又作势要去拿她手里的小花糕,道:“这个蒸得过了,你吃那麻饼……”
沈念禾急急把手上小花糕收到背后,还往后躲了两步,待得口中食物咽尽,复才笑道:“虽是蒸得过了,却也不妨碍味道好——外头做的东西,怎么好同三哥自己做的比?”
又抿嘴道:“前两日我同婶娘出门,吃得一家做的子料浇虾,拿细细的面条拌了,味道很稀奇,正同婶娘琢磨,三哥下回什么时候得空,我做与你吃。”
裴继安听得名字,问道:“是不是把河虾去壳去线,拿虾壳炒出油来再炒虾肉,又和了浓鱼汤拌的面?”
又笑道:“若是那个,里头小河虾难剥壳得很,虾嘴又尖又刺,鱼肉又要剔刺,实在麻烦,你只拿鱼同虾给我做个面就好。”
沈念禾不置可否,只抿嘴笑了笑,道:“还不晓得三哥什么时候回得来呢,也不着急,我慢慢学就是了。”
又道:“眼下也不同从前在宣县,家里同司酒监离得也不远,三哥若不是遇得什么麻烦事,但凡有空,还是回来吃住的好,外头到底比不得家中方便,况且衙门里连洗漱的地方都没有……”
她虽是晓得裴继安一向爱洁,又爱着家,若非实在脱不开身,当是不会接连几日彻夜未归的,却还是忍不住劝道。
裴继安从来只怕沈念禾不客客气气的,更怕她不管自己,此时听得她如此关心,打心底里生出几分窃喜来,因怕她生出什么误会,索性把隔槽处的事情说了,又道:“才同酿酒坊中人交接妥当,又正筹备隔槽坊,眼下人力、物力皆是没有,框架也不曾的搭起来,只我带着几个胥吏同不入流的小官在跑,难免有些腾不出空来,过得这一阵子,等略顺一些,我便能日日回来了。”
沈念禾往日看人新开铺面,不过二三十个伙计,一层铺子,就能把好几个筹办的大掌柜的忙到晕头转向,而此刻裴继安要开设隔槽坊,按着石启贤的打算,虽然只是试着小范围试行,这个隔槽坊里头也要管酒槽数百个,酒商数以万计,还有酒糟、柴禾等物要出入库,可最后只拨给吏员、杂役定额二十人,看库房都不够,顿时不在其中,都不由自主头疼起来,指了指一边桌子上头的书册,问道:“三哥方才算的酒槽数,难不成就是给那隔槽坊计的?”
裴继安点了点头,见得沈念禾似做沉吟之态,唯恐这一位担心自己太过辛苦,忙道:“其实衙门里头也有吏员能算,只是我在一边看不过眼,自家忍不住接过来做一做而已……”
此时已经过寅时,沈念禾怕他来不及去点卯,忙给盛了一碗豆浆饮子,笑道:“旁的先不管,三哥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又道:“下次再回来,就不要这样麻烦了,一大早的还起来做吃的,多那一点功夫,都不够睡的,倒不如叫人先说一声,我这一阵子也同婶娘学了一点手艺,好几样东西都排队等着要做给三哥吃!”
她口中说着,面上带笑,双眸同弯月一般,语气轻快,叫裴继安听着听着,嘴角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低声道:“下回我晓得了,只今日不知怎的,早上半点都睡不着,一门心思想给你做些吃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了一眼,各自半垂下头,一个喝豆浆饮子,一个慢慢嚼小花糕,前头的才喝完一口,又忍不住转起头来,正好另一个一面嚼,一面也忍不住抬眼,眼神又交汇在了一起,只各自含笑,又想说话,又不想说话。
第314章 锦衣夜行
二个隔着一张椅子的距离,生生把一顿早饭吃得长长久久。
裴继安颇有些食不知味。
他虽然不挑,遇得难时什么都吃,从前跑商时便是发霉的干粮都啃过许多回,但是一张嘴向来灵敏得很,什么东西煮老了,哪样食物咸了淡了,或是不够火候,一尝便知。唯有今日,那豆浆饮子忘了下糖,明明该吃起来一股豆腥味,他却始终半点不知,硬生生喝完了三大碗,又接了沈念禾递来的麻饼,不知不觉就囫囵咽下两个,面上犹自笑着。
眼见已经过了寅时,郑氏起得来,收拾妥当,一进堂中,就见两人本在喁喁细语,看到自己进来,便欲盖弥彰地分了开去,那侄儿还一派正色地叫道:“婶娘怎么这样早?我同念禾给你留了饭食。”
一面说,一面居然正正经经地指了对面的位置,又指座位对应的桌上摆的吃食,煞有其事地道:“晓得婶娘喜欢董大麻子家麻饼,今次买了芝麻、花生、酱肉三个馅的,我已吃了两个酱肉馅,果然味道很好,特留了两个出来给婶娘。”
郑氏怕沈念禾害羞,到底没有追着说什么,顺势坐了过去,又很给面子地接话问道:“那酱肉是什么肉的?甜口还是咸口?”口中说着,还特地把那麻饼撕成两半,待要寻个酱肉馅的出来,分一半给沈念禾,谁成想半日没听得回话,抬头一看,却见侄儿手里捏着小半个饼,竟是怔了一下的样子。
她自家经过这时候,见得侄儿如此行状,虽只猜到四五分,却一时憋笑憋得险些手中麻饼都要掉下来,好险才没有笑出声,只觉得肚子都忍得发起疼来,忙咬了一口,若无其事地同沈念禾道:“原来是羊肉麻饼,果然滋味好,半点膻味都无,念禾也尝一口……”
果然把那麻饼递了过去。
裴继安面皮厚,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又给郑氏倒起豆浆饮子来,复又给沈念禾也添了半碗,等试了试碗壁,觉得不怎么烫手了,才同她道:“莫要光吃蒸糕,也喝一点送一送。”
郑氏才喝了一口,就被那豆腥味噎住了嗓子,抬头见得侄儿碗中的豆浆饮子已然见了底,那笑再也憋不住,忙给沈念禾碗中添了糖,同她笑道:“你三哥口甜,吃什么都带着甜味,咱们这种口不甜的,只好自己加点饴糖才喝得进去。”
裴继安这才反应过来,再去喝一口豆浆饮子,果然哈喉得很,后味又带着豆腥,一时自己也忍不住笑,又看了一眼沈念禾,给她搛了一个芋头馅心的小煎堆。
沈念禾十分坦然,把那小煎堆吃了一口,先抿嘴也看着他笑,复才转头给郑氏也拿边上的筷子取了一个,放进她碗中,道:“婶娘也尝一口,虽不太甜,香气却很足。”
郑氏将那小煎堆吃了,笑眯眯道:“果然好吃,给你三哥也拿一个。”
沈念禾挑了挑眉,却也不拒绝,依言做了。
裴继安尝了尝,笑道:“我吃着倒是有点甜。”
一面说,一面又去看沈念禾。
郑氏见得侄儿在此处对着沈念禾看来看去的,话中意有所指,当着自己的面还敢这般胆大,忍不住暗骂:心上人给的东西,能不甜吗?只恨老娘早间没去弄个生苦瓜回来,叫念禾塞你嘴里,看甜不死你!
又对沈念禾道:“今后再要吃糕点,只叫你三哥做就是了,攒了钱自家做嫁妆才好,便是要出去吃,也要花他的俸禄,难道还花自家这一点辛苦钱?”
裴继安听得直笑。
他一个不入流品的小官,得的那点银钱也只够买卖吃食,光靠俸禄,存一年也未必够赁得起此时住的这个宅子,眼下听得郑氏这般说,只回道:“我挣得俸禄,自是要有内人来管,只那内人挣的银钱,却要拿来养外子,认真论起来,还是我这外子占了大便宜。”
一时饭毕,沈念禾看时间还有剩余,便又细问了隔槽坊当中的几样事情,琢磨了一会,方才道:“眼下是地方有了,只缺人同钱……”
石启贤要行隔槽法,折子已经递了上去,周弘殷虽然晓得其中许多后患,奈何此刻缺粮秣饷银缺得厉害,只在政事堂商议了两日,就批示下来,要先寻地方做试行。
场所是现成的,拨了东门外城的一处空地出来,那里实在偏僻,并无几个人,只有十来间漏雨的破房子。
至于人力同银钱,左久廉旁的不行,板脸是擅长的,只说本是试行,朝廷并未另行拨银,勉勉强强凑了三百贯出来,又点了几个平日里没甚存在感的末流小官,自才来应役衙前的役夫里抽了十来个,就算凑齐了。
裴继安早料到会有如此结果,倒不怎么在意。
三百贯钱,二十号人,其中还有大半是只能帮着东西或是搬抬杂物的役夫,如此配置,无论想要做什么东西都难如登天。
左久廉虽然抢了差事,可他心中另有打算,只想着拿隔槽坊给酿酒坊去做个漂亮陪衬,恨不得什么都做不起来,哪里会有心出力,自然只能另谋他法。
不过两手空空,只凭一张嘴巴去要东西,裴继安多少有些自知之明,他既不是郭安南这样背靠大树的权贵之后,也不是石启贤一般的位高之臣,绝无可能。至少得把一应做法、计较全数准备好了,再去寻合适的人来说项。
今日早上见得八面玲珑的詹掩夫,他已是初步有了计较,眼下只缺把前期准备做好,便有信心以此为凭,将架子搭起来,是以见得沈念禾问,便点了点头,笑道:“虽然地方偏僻了些,却也不算小,盖上百间屋子都不难,等到落成了,我择时带你去瞧瞧。”
沈念禾想了想,问道:“三哥手头就那几个人,哪里顶用?我看你这一处有许多要计要算的东西,遇得那等着急的,不如拿给我来帮着验算。”
又笑道:“隔槽坊早一天做好,我那酒曲就早一天有地方好卖,也不要多,一百钱里给我三分五分的,细水长流,总算能挣点糕点钱!”
裴继安并无半点犹豫,道:“我眼下确实没有好人可用,许多东西下头胥吏算学造诣太低,半点做不得数,能得你襄助,的是帮了大忙。”
口中说着,当即去了书房,自当中取了不少文书出来,同沈念禾一一解释,这样要计什么,那样又要算什么。
他说得快,沈念禾的脑子也跟得快,提了几个问题,得了回复之后,用笔一一记下,便道:“我晓得了,等我这一处算完,就叫人送去司酒监。”
裴继安摇头道:“我今日要去城东看场,司酒监中并无能做主的,等我回来再议,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又道:“这要核算计数的内容繁复得很,你只按自己的节奏来,莫要太过着急,倒把自己逼得厉害了。”
沈念禾嘴上应是,心中却不以为然,知道司酒监中肯定无人能抽得动,新筹隔槽坊,领事的是左久廉,此人把头塞进沙子里,闷死了也不肯出来说一句话,副手为詹掩夫,虽是石启贤心腹,究竟手头事情太多,管不过来,只有裴继安一个官品资历都摆不上台面的在干活,架子没有搭起来的时候,那等有眼力的,必定一个都不肯过来,少不得只能他自家使力。
她别的东西未必能拿得出手,算学倒是很有自信,也乐意做,既然能出力,没有道理在边上缩着。
拿定了主意,沈念禾便取了文书回房,自此日夜计算不休。
郑氏很晓得其中利害,半点也不去打搅,到了饭点,将人拖得出来吃了东西,催她休息片刻,就不敢再拦,一心一意管吃管喝,晚间又催睡几回。
裴继安一去又是两天不回,沈念禾在书房算来算去,好容易按着石启贤划定的地方,并给的酒商、酒贩数,另又倒推三十年,对比出酒、卖酒量并酒税数,一一套用,再以酒灶、酒坛数,和着烧柴数,酿酒坊中从前各项所记,套入不同数目逐一计算,最后才得了三个不同的配套数字,忙誊写下来,又做核算。
她脑子里全是算法同数字,旁的东西半点不过心,好容易才勉强核完了第一遍,往边上万年历一看,已经过了四天,站起身来,腰腿竟是颇为发麻。
因不知道裴继安那一处究竟如何,她忙把手头收拾出来的东西整理好了,正要出去寻郑氏,才行到前院,却听得大厅处有人在说话。
“……实在不是我拦着,念禾后头有事,过一两日,等她得闲,自会出去走动,我也晓得景夫人心疼她,只不能帮她拿主意……”听声音是郑氏。
另又有一人道:“小的一个下人,得了主家吩咐来办差,连着来了好几回了,眼下还是一样都办不好,回去却怎生交代?夫人好歹帮我一帮,旁的不行,选几个丫头子却能选的?”
郑氏的语气有些无奈,道:“既是伺候念禾的,我却不好选……”
那人又道:“我家夫人请您也一并过去住,因怕夫人这一处觉得不自在,也不住在石家,只另择了一个居所,夫人除却给沈姑娘选,也是伺候自家的,合宜得很。”
郑氏显然十分惊讶,道:“实在不必景夫人这般操心,此处住得很是便宜,并不需要搬动,我也寻了中人去挑丫头小厮……”
另又解释了几句。
沈念禾见里头缠夹不休,索性直接走了进去,果然看到里头客座上乃是上回在石参政妻子景氏身边跟着的那名仆妇。
那嬷嬷见得沈念禾进门,登时喜出望外,上前急急行了礼,又把自家来意说了,原是景氏想要邀她上门做客,只请了机会,沈念禾都闭门不出,全叫郑氏挡了去,石家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又见不到人,唯恐其中生出什么误会,索性就把另设了屋子,打算请沈念禾并郑氏去住的事情一并说了,又表示选了二十来个下人,想叫沈念禾挑喜欢的,石家自会买了送过来伺候。
此人口才出众,一席话说得入情入理,把景氏的忧心,石启贤的长辈之心,都表达得十分清楚,最后又道:“想到姑娘一人在外头住着,也无人看着,郑夫人也是个弱女子,虽有个官人,毕竟忙于公务,未必能得空时时照管,不如还是搬去安全些的地方,才好叫我家夫人稍放得下心。”
一面说,一面还把邀帖又递了过来。
沈念禾见得如此架势,虽是半点没有收礼的打算,却也知道不好简单推脱,想了想,便道:“实事我最近有些要紧事在忙,一时腾不开手来,不晓得石夫人最近哪天便宜,我自登门拜访。”
那嬷嬷忙道:“夫人日日盼着沈姑娘来,哪一日都妥当的。”
两人订好了次日下午,那嬷嬷又道:“另有一桩……”
一面说,一面双手递了另一张帖子过来,道:“我家参政晓得姑娘从前多得府上官人看顾,便想对当面致谢,择了个日子在家中设宴,却不晓得官人当日有没有空闲,我原想当面送呈,谁想来了许多回,一次都不曾见得,因怕耽搁,只好请郑夫人帮忙转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