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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涸辙双鲋》
作者:锒辙
文案:
十五岁的陈心藻是穷教书先生的女儿,因为从小温顺听话,被朝廷里做官的江东楼收为侍妾。
从家乡千里迢迢来到江府住了许久,连江老爷的面都没见过,老爷何止是不喜欢她,而是根本就想不起有她这么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小妾。
陈心藻只能一直被禁锢在江府方寸之地,在这里见到一个跟她年纪一般大的少年。
一个小妾一个娈童,原来被困在这里的不止她一个。
一个有名无实,一个有实无名。
陈心藻/楚伋:胆小怕事幼稚女主,胆大妄为幼稚男主。
雷点预警:男女主是偷情,有男主被强迫的情节!混合性向!!啥样的人都有。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主角:陈心藻,楚伋 ┃ 配角:江东楼,江尽忠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谁也不想留下,谁也跑不了。
立意:反对封建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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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作者有话要说: 请看一下文案中的雷点预警
车轮嘎吱嘎吱地转,在崎岖不平的泥路上轧出两道沟,泥沟之间的荒草侥幸躲过车轮的碾压,孤独而旺盛地长在来来往往的车马下。
此时路上一个人也看不到——陈心藻坐在马车里,马车晃得她有些恍惚。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乡,虽然里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她从小就被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第一次独自出门,竟是离家千里之远。
她从没了解过外面的世界,如今连踌躇害怕的时间都不给她,就把她扔了出来,骤然掉进陌生之中。
她没见过未来的夫君,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爹爹没问过她的意见,或许爹爹自己的意见也没被问过,她是被夏夫人选中的。
陈心藻的爹是个屡试不中的穷书生,又没有维持一家人生计的能力,靠着陈心藻的外公与夏尚书早年有些交情,陈心藻的爹给当地的大家族夏家做私塾先生,靠夏家的供养,一家人才活得下去。
多年前夏尚书的长女夏清言嫁给当朝官员江东楼为妻,却不知为何夫妻不和,夏夫人独自留在娘家,江东楼则一人在京城做官。
尽管如此,夏夫人仍然觉得要尽妻子之责,为江家绵延子嗣,于是选了陈心藻送去给江东楼为妾,希望她能给江东楼生个儿子。心藻向来乖顺听话,很符合夏夫人的要求。
十五岁的人生都是被别人决定的,陈心藻成了人家的妾室,如今正被送往京城,要嫁给一个大她三十岁的男子。
纳妾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到了江府,陈心藻只是由管家江尽忠悄无声息地从后门领进去,独自住进江府中一个偏僻的院子里,连江老爷的面都没见着。就像是换了一个新地方住,陈心藻始终没什么嫁人的实感。
江府实在大得很,陈心藻哪也不敢涉足,寸步不离自己的住处。就这样过了一个月,陈心藻依旧没见过江老爷,除了管家江尽忠安排了她的起居饮食之外,她几乎没见过江府任何人。
偶然间,她听到自己院子的墙外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压抑着哭泣的呜咽声。
陈心藻先是吓了一跳,又抑制不住好奇心,走出院子,沿着墙角去寻这个声音。
一个少年背对着陈心藻蹲在墙边,哭得站不起来,连她走近都没有察觉。他用力捂着自己的嘴,总是尝试深吸气止住哭泣,但这只是徒劳,哭声绝望地从紧捂住的嘴泻出。
虽然不知他为何如此,但陈心藻莫名觉得自己明白他的心情,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在哭,所以才会拼命压抑。孤身来到京城,独自住在空院子里,她也哭过很多次了。
因此陈心藻停止脚步,或许这个少年只是想在一个无人的地方发泄,自己的出现只会让他更窘迫。
陈心藻不想打扰他,转身要走,可她又看到少年缩起来的身子……看起来很孤独。
“你怎么了?”她还是开口问道。
少年果然被吓了一跳,他立马收住哭声,先在自己的衣服上抹干眼泪,然后才红着眼圈潦草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一个陌生的少女。
“没什么。”少年冷淡地答。
“那你……”陈心藻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了,“在这干什么呢?”
“跟你没关系。”少年扶着墙站起来,抛下这句话就走了。
少年离开后,陈心藻胆怯地看了周围,陌生的深深庭院,一个人也没有,她默默退回到属于自己的院子,院子的隔墙给了她些许安全感。
那少年是在她墙外哭的,确实跟她没关系,陈心藻只是不想显得自己太冷漠才去问他一声,既然他这么说,那她又可以心安理得地缩回龟壳里,不用管任何人痛哭流涕。
陈心藻继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江老爷从来没找过她,像是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倒不觉得自己被忽视,反而祈祷江老爷千万别想起自己,陈心藻自小已经习惯活在别人的忽视里,小时候不知为何爹爹看见她总是气不顺似的,一不注意就会招来一顿责打,与其挨打,那还不如谁都别记起她更好。
一天清晨,陈心藻刚打了水梳洗,忽然发现那个蹲着哭的少年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
二人眼神相遇,少年转身就跑。
这人要干什么?陈心藻不安地看了看。
过了一会少年又回来,在院门口四处张望。
“这院里就你一个?”
“是。”陈心藻狐疑地盯着他。
“你是新来的婢女?”
“不是。”
“那你是干什么的?”
陈心藻不想说,她摇头。
少年才发现这女孩有点闷。他挠了挠头,没话找话:“我有点渴,借我点水吧。”
陈心藻转头去拿茶壶倒了水,递给他,此时的她只盼着他喝了赶紧走。
少年一口喝干,倒真像是渴了很久。
“江尽忠那个混蛋,没给我留点水。”少年这么说着,把茶杯还给陈心藻,陈心藻接过茶杯,无意间瞥到他袖口遮掩的手腕上似乎有绳子勒出的红痕,她心里一惊,抬头看他。
“谢谢。”少年笑了笑,陈心藻抬头正对上他的笑颜,纯净的脸上似有一层光彩照过来……
清晨的阳光明亮灼目,陈心藻被晃了眼,刹那间脸红,她赶紧借放茶壶转身。
“那你……你又是做什么的?”转身后陈心藻问。
少年也不回答,陈心藻好奇地回过头看他。那少年坐在院子里那口老井边上,用手遮着眼看太阳,阳光从他纤细的手指间漏下来,在脸上流淌着。
“今天天气真好。”少年答非所问。
少年叫楚伋。陈心藻知道后还有点吃惊,她还以为他姓江,是江老爷的私生子或是亲戚什么的,他穿得很好不像仆役,住在这江府里还能四处走动,心藻觉得他地位一定很高。
借水那天之后,楚伋经常偷偷来找她,在她院子里晒太阳,看起来真的是闲人一个。
陈心藻跟他没什么好聊的,俩人经常对着卖呆,谁也不知道跟对方说什么。即便如此,楚伋似乎很乐于跟她相处,至少没再见他哭过。
陈心藻总觉得有些不安,她是江老爷的小妾,虽然有名无分,但总是这样跟一个男子待在一起,似乎不合礼法,陈心藻有次劝楚伋不要老来找她,这样不好,楚伋听完立刻生气了,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那天晚上陈心藻总是想着楚伋,辗转反侧睡不着,心想他会不会从此以后都不再理她了,其实有他能说两句话也挺好的,不然她的嘴巴都要锈死了。
结果第二天楚伋照常出现,笑着问,你忙吗?我就在这坐着,不打扰你。陈心藻拿他没办法,只好由着他。好在江府上下静默得很,在这个遗忘的角落里,陈心藻经常一个人都见不到。
于是陈心藻渐渐习惯楚伋总是出现在她眼前,也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他,毕竟一个人住在这陌生的地方,真的有些寂寞。
“你来这多久了?”陈心藻偶然问起楚伋。
楚伋回答的不太上心,“一两个月吧。”
“那比我也没早太久,看你在府里悠闲得很,我还以为在这很久了。”
“那我早疯了。”
这话说的奇怪,看楚伋冷着脸,陈心藻也没敢再问。
两人沉默了一会,陈心藻又问。
“你见过这家的老爷吗?”
“见过,怎么了?”
“是个什么样的人,凶吗?”
楚伋愣了一下,“你没见过?”
陈心藻摇头:“我只知道是个大官。”
楚伋盯着她,“你到底在这做什么的?”
陈心藻被他看得脸红:“我…我是被江老爷的夫人送来的。”
“送你来做什么?”
“我是……他的小妾……”陈心藻觉得很羞耻,尤其面对楚伋,在她心里像楚伋这样的男子,都是要读书识字,有远大前程的,不像她,永远都只有方寸之地,和她同龄的男孩们还在读书玩闹,她却必须去给人做小妾生孩子,她的人生了无趣味。
楚伋愣住,“你是他的妾……”
陈心藻有些窘迫,忽然听楚伋冷笑一声,说道:“图什么?图他官大?图他有钱?”
图什么?陈心藻怎么知道,就算什么都不图,除了被人安排好人生,她又能怎么样呢?这样想着的时候,楚伋早扭头走了。
陈心藻发现只剩自己一个人,立在风中有些冷。给人做妾,到底是会被看不起。
之后楚伋没再来找过她。
陈心藻心烦意乱,也不知为何偷偷哭了几次,然后也就释然了,本来就不是同路人,他有他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怎么可能跟他做什么朋友。
释然之后心情倒是很好,连独自一个人打发时间都觉得乐趣无穷,陈心藻找管家江尽忠求了些菜籽,在院子里种菜,好歹不会在没人记起她的时候饿死,在江府,也就江尽忠还能想起来陈心藻的死活,还会给她送来炭火布料等等过日子的东西。
江尽忠这人有三十大几,平常不苟言笑,虽然五官端正,但神情阴婺,陈心藻有些怕他,不过他本人倒是很好说话,至少不会在生活上克扣别人,连对待陈心藻这样的小妾也很周到。这么老实的人,之前闲聊时总是被楚伋说成是混蛋,楚伋真是个看什么都不顺眼的人。
江府的房子都有些年头了,夜晚独自一人的时候还有些瘆人,陈心藻裹紧被子瑟缩着入梦。
梦里她回到了贫寒的家里,回到了小时候,家还是茅草房子,夜里爹爹嫌贵不让用油灯,干什么都得摸着黑,陈心藻觉得外面月光照着亮堂堂,于是顺着一颗老树爬上房顶,用手把房顶的茅草泥块扒开,让一小束月光照进了黑屋子里,她坐在房顶上傻笑,谁知房顶不结实,笑着笑着房顶就漏了个大洞,把陈心藻漏下去了,正掉在父母的床上,父母被吵醒不说,抬头还发现自家屋子变露天的了,于是爹爹抄起藤条把陈心藻狠狠揍了一顿,太疼了,心藻在梦里还觉得藤条像狂风暴雨一样落在身上,吓得陈心藻急忙惊醒过来,觉得浑身发冷,她伸手摸自己的脑门,摸了一手冰凉,抬头一看,房顶漏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