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完了歌,余春就拉着大家打两部的士跑到龙昆南路夜宵店。
说是夜宵店,其实是由二三十家做海鲜餐饮的摊位组成。
每家都有个长长的案板,案板上摆放着用冰块冷冻的各种海产品和时蔬。
余春拽着王超点了一些海鲜后,拉开架势准备海吃海喝一顿。
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拍了一下龚主任:“龚总,您也在这?”
龚主任回头一看:“你小子有口福啊?来来来,我介绍几位你的同行让你认识一下。”
随着龚总的逐一介绍,王超、谢君、余春、彭国峰都接到了那男子双手递过来的名片,可睁眼一看,除了山东方圆驻海南办事处及地址、电话号码认识外,这两个字的名字叫什么啊?
看着他们四人抓耳挠腮的窘态,龚主任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们这四个文盲不认识这字?来,我老龚来教你们。他姓庹,音同妥当的妥,名字叫骉,音同林彪的彪。孩子们记住了吗?”
龚主任的话把大家逗得都笑起来了。
庹骉说:“龚总,您都大啊?怎么叫我们孩子们?”
龚主任伸出手刮了一下庹骉的鼻尖:“记住,以后不要叫我龚总,知道吗?在海南,一个椰子从树上掉下来,可以砸死三个总经理,两个董事长,你叫我总,寒碜我啊?”
“好好好,不叫了,敬礼,龚主任。”庹骉立即给龚主任来个立正,敬了个礼。
随后,王超给大家每人发一支啤酒,由衷地说:“在海南这个地方,我们有幸认识了,以后大家跑市场时,互相把兄弟们的资料带上,有买设备的信息告诉一声,好吗?”
“好!”大家异口同声回应。
大家喝着啤酒,吃着海鲜,在阵阵海风的吹拂下,大家感到惬意极了。
余春十指相叉捂着后脑勺,望着满天繁星的天,喃喃自语:“要是每天有这样的日子过该多好啊?”
谢君说:“美得你!”
王超说:“人家有红粉知己,当然美啊。”
龚主任说:“要小妹妹还不容易,明天我叫皇冠歌厅的叶梅帮你们每位介绍一个,怎么样?”
“不要,我们要余春这样的良家妇女。”鞍山红旗的彭国峰指了指余春旁边的郑丽宜。
郑丽宜听到彭国峰这句话,开心地搂着余春的脖子,“啪”的在余春脸上亲了一口:“听到没有,以后在歌厅不要找小姐啊?”
“都不找小姐,那我们不要讨饭了吗?”不知何时,叶梅竟着七号和几个公主站在王超这一桌旁边了。
龚主任站起来拍着手说:“我刚都说要你介绍几个妹子给这几个光棍,没想到你就当及时雨了。来,再加着桌子,一起吃。”
叶梅倒也不客气,自己大大方方的坐下来后,还招呼跟来的一起坐下。她边用纸巾擦碗筷边说:“今天客人走得早,就带姐妹们过来吃夜宵。”说着,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正剥虾子的王超:“王主任,你怎么不搭理我啊?只顾自己吃虾。”
王超赶紧擦了下手,举杯道:“敬你一杯。”
“不要敬,受不起,你可是我的上帝哦。以前香港有个电影叫《巴士奇遇结良缘》,我们可是渡轮奇遇结良缘,在这里除了龚主任,你就是我最老的朋友,以后要多关照小妹的生意啊?”
怎么关照?在叶梅那里消费,一晚上消费几百上千,真不是王超这种推销员能承受得起的?叶梅这样说,王超也只能笑笑而已。
郑丽宜见叶梅带几个风姿绰约的公主过来,眼光就时时停留在余春的脸上,一旦发现余春苗头不对,就在余春大腿上掐一下。
龚主任是非常喜欢这种场合的。他非常热情的把公主和王超他们一男一女搭配坐好,然后导演大家喝交杯酒……
七号自然是坐在王超旁边。卸了妆的七号不像有些公主“见光死”。在昏黄的灯光下,但见七号鼻是鼻眼是眼的长的格外精致。七号人不但长得可以,她的性子也很娴静,两次坐王超的台,都像个学生妹一样静静坐一边,不似其她的公主,又是跳又是叫又是喝的晃得人头晕。
这回七号又是在包厢一样,在龚主任“强迫”她和王超喝了交杯酒后,就闭着嘴儿听大家说笑。
想来人家都给自己坐了两次台,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王超觉得不好意思了,就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老家哪里?”
七号看了一眼王超:“我叫刘小芳,家在湖南张家界。”
庹骉耳尖:“是村里有个姑娘她叫小芳的小芳吗?咦——你那辫子呢?”
刘小芳脸红了,笑着看了一下王超。
王超见她脸红,心里咯噔一下:坐台的公主还有会脸红的?真是少见啊。于是他为刘小芳解围道:“她的辫子你也关心?告诉你吧,她把辫子给她男朋友了。”
刘小芳一听,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这下把王超搞愣了。
“你是不是昨晚托了个梦给王主任啊?要不他怎会知道?”叶梅笑着问刘小芳。
刘小芳笑道:“大哥你蒙的好准啊。”
“你有男朋友还出来做公主,不怕他吃醋?”王超悄声问。
刘小芳听了,脸色暗了下来:“不都是要生活吗?”
要生活,是啊,出来混的人都是要生活。生活的标准无非饱暖二字,但到达这个标准却有很多选择方式,而选择方式无非两种,合法与非法。
坐台,显然是非法的。但社会的现实又使它“合理”的存在。就像眼前这海南,多少来自大陆的失意人,只要荷包里有点钱,就喜欢到歌厅、酒吧、茶馆这些地方排遣孤独和乡愁。
而歌厅,因为有女人,更使许多喜欢到欢场买醉的男人趋之如骛。就像龚主任,三天不去歌舞厅,他就像来了烟瘾一样,浑身不自在。
海南这地方,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只要你一踏上海南这土地,嗅到海南这空气,你就会萎靡不振起来。也许是海南的阳光太烈了吧?坐在椰林蕉园里你一旦喝上一杯茶,就没有了出去干活的冲动,只想着等天黑海风吹起时,去歌厅找个妹子做些男人大都喜欢做的事。
刘小芳说为了要生活,那就要生活呗,反正王超是不想问她下去了,不要问出个什么来还麻烦?各有各的生活方式和隐私,自个的事都乱糟糟,何必再找件事来添堵?
“大哥,你真好,你是个好人。”
刘小芳忽然来这么一句,说的王超不好意思起来。幸好大家都在喝酒说话,没人注意到他俩。
“我怎么好?到歌厅里玩的有好人吗?”王超轻声调侃道。
“你是个好人。我坐你两次台,你都不像其他的人动手动脚,只坐在那里喝喝酒,连歌都很少唱。”
“这样就是好人啊?”王超心想。他已搞不清刘小芳说这话的含义了,她是鼓励王超以后继续不要动手动脚呢?还是暗示他以后可以动手动脚?
在欢场上,有摸一摸,一百多的说法。说实在的,男人去那地方丢钱不就是想过个手瘾?如果做公主的都带着刘小芳这种不喜欢让别人摸的想法,那这歌厅还能开下去?
王超血性方刚,面对美色当前,也不是心旗没摇曳过,只是他骨子里有点洁癖,对那些阅人无数的女人确实提不起兴趣来。
这点,比公主们更阅人无数的妈咪叶梅看出来了。本着优良的服务意识,她通过和龚主任的暗中了解,知道了王超的口味,于是把不喜欢让别人摸的七号刘小芳安插在王超的身边了。
刘小芳见王超半天想心事的不说话,就说:“大哥,你是不是嫌弃我啊?”
“不是,不要想那么多。”王超一时尴尬起来,他不知如何说些既不伤她自尊又与她保持一定距离的话。
正在这时,每天在夜宵摊转悠的一个流浪歌手过来了。
那些年,在海口夜宵摊上有许多来自大陆的艺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不乏有才艺水准很高的人。
今天来的流浪歌手自称来自安徽。十块钱唱三首,王超点了《流浪歌》、《故乡的云》。本来还想点三首,余春叫起来了:“刚在歌厅里出来,又要听歌啊?”
谢君笑道:“王超的意思是他那两只耳朵刚在歌厅里让你污染了,先在要让专业的歌声洗一洗。”
余春正要回骂过去,那歌手几下吉他声使他住了嘴,也使大家静了下来,然后一起听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唱道: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
亲爱的妈妈
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
没有一个家
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
把我的泪吹下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
亲爱的妈妈
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
没有一个家
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
把我的泪吹下
走啊走啊走啊走啊
走过了多少年华
春天的小草正在发芽
又是一个春夏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
亲爱的妈妈
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
没有一个家
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
把我的泪吹下
走啊走啊走啊走
走过了多少年华
春天的小草正在发芽
又是一个春夏
走啊走啊走啊走啊
走过了多少年华
春天的小草正在发芽
又是一个春夏
春天的小草正在发芽
又是一个春夏
在座的人都来自大陆,都来自五湖四海。此刻他们都让这歌声带回了自己的家。
海南是汪洋大海中一片树叶,这树叶已离开了大树的依托,而他们就是站在树叶上的人在随风飘零……
歌声在流淌,岁月在流逝,青春在燃烧。然而,青春如果是以这种方式燃烧,价值在哪里呢?
高中毕业那年流行一首歌叫《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有句歌词“再过二十年,我们再相会。”,现在都十多年了,还一事无成?想到这里,王超沮丧极了。
流浪歌手又唱起《故乡的云》来了,当听到“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时,王超情难自禁,对着一只啤酒吹起“喇叭”来。
龚主任见状,就说:“好了好了,今晚节目到此结束!请先生们用你们的绅士风度把自己的小妹护送回去啊?”
王超和龚主任住一起,他俩就把叶梅和刘小芳捎上,送她们回去,因为她俩也住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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