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原本是要去城郊办事,在路过一所住宅时,他瞟了一眼,在看见门匾上的家纹时,觉得有些眼熟。
他=让自己的马车停下,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一辆马车却已经停在了那所住宅的门口。
周逊想起来了。
那似乎是柳府——即柳辙所在的家族——的家纹。而柳府,则是那与极乐巷牵涉极深的人家,与不干不净的黑道生意牵扯极深。周逊原本便打算着,战后稍微稳定了,便开始清理这家。
只是没想到柳府在这里还有个宅子?
他透过窗户,看见马车上有人被扶着下来。
首先落在地上的,是一只尖尖的脚。
那脚像是刚缠上不久的,分明是男人的脚,却要被缠成前朝的女人模样。前朝后期时兴女人裹脚,景国建国时,便大力废除了这条习俗。即使是严尚书那样固执守旧的人,也斥责这条前朝的习俗,不曾让女儿裹脚。
然而,尽管这不合法规,一旦被举报必将受重罚,依旧有些男人私底下抱有这样的癖好。可周逊觉得奇怪的是,那只脚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双男人的脚,最开始被缠裹时的模样。
然后,是一个穿着绣花长衫的年轻人被扶了下来。他看上去浑身是伤,被布裹着脑袋,气质瑟瑟发抖、狼狈不堪。他对这些人极为恐惧,却连一丝反抗都没有。那边马车上的几人还在说着。
“……我早就说过,揍他几个月就老实了!熬鹰,就是这么熬出来的。”
“刚来那几天还不是哭天抢地的?现在可算是乖了。”
“以为自己还是大少爷呢?”
那青年跌倒在地上,浑身泥水,还在发着抖。他似乎听见了另一边周逊的马车声,向着这边抬起脸来。
“救……”他无声的嘴里,仿佛这样说着。
周逊拉下了窗帘,命人继续前行。
许久之后,他身边的副手道:“周大人,可要延迟……柳家之事?”
“不必为了这种小事改变计划,极乐巷那种地方,早该整顿了。”周逊淡淡道。
他不会救周采,如今周采所受的,都是他该得的。他曾经在王府中如何绝望,周采都会遭受同等甚至翻倍的绝望。
他也不会推迟对极乐巷、对柳家的处理。极乐巷中还有陌生的女子少年在受苦,他不会因想要拉长周采的痛苦,而改变自己应尽的义务。
他们只是一对陌生人,如此便罢。
马车驶到桥上,一匹快马追上了他们。周逊撩开轿帘,听见属下气喘吁吁的汇报声。
“周……周大人。”
属下这样说。
“秦良……抓到了……”
……
他们是在京城贫民窟的一条巷子里抓到秦良的,而最先发现他的踪迹的人,是沈老头。
如今多年的仇敌终于被抓到了手里,沈老头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他知道北魏的皇帝决不许秦良死在景国,为了好好宰敌国皇帝一笔,沈老头倒也没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他最终要求得到的,是秦良的一大把头发。
他将秦良的头发在李至玮的坟前烧了。护国公见状跑来跳脚,大骂他污染环境。
周逊很耽搁了一段时间才去看秦良。虽说北魏皇帝要秦良活生生地回北魏,但其中还是有许多漏洞可以钻。看守他的人、景国知道内情的百姓大多对他恨之入骨,总会在细微处给他找些罪受。
然而最开始几天,秦良还一副高傲不屑的模样,不见景国幕后的头头,就不肯开口。周逊将此事汇报给皇帝后,皇帝思索了片刻,眼前一亮。
“我有一个好办法。”皇帝神神秘秘道,“你等等我。”
周逊:?
皇帝说着,招招手,让绿药去找个人过来。没过一会儿,一个老宫人便一路小跑着进来了。
那老宫人膀大腰圆,身体健壮,容貌慈和中又闪着诡异的光。皇帝在周逊耳边低声说:“这位嬷嬷不仅做事麻利,还和我很有缘。”
“有缘?”
皇帝道:“她和我穿越前是一个姓。”
“荣嬷嬷!”皇帝一锤定音,“此事就拜托你和桂嬷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