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西洲时疫再起时,周采立刻发现这是一个可以让他东山再起的机会。为此,他甚至刻意地染上了一点小风寒——以让皇帝以为他为自己的江山殚精竭虑到了通宵达旦的地步。
最开始,皇帝对他的方案的确是较为满意的,周采也因此看到了自己再稳固地位、乃至更进一步的希望……
然而只是几天,一切都变了!
在看到那份任何地方都挑不出毛病、比自己想得更周全、更有效的方案后,周采在为之惊艳的同时,也感到了深深的嫉妒与恐慌。
……这个人是谁,这个人被皇帝用这样亲昵信任的语气称呼着的人,到底是谁?
而更让他恐慌的是,他心底里的那份不确信。
——就连他,多年以来所有人最公认的、皇帝最宠爱的臣子……
都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这种被突然排开在世界之外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地恐慌怨恨。他原本顺风顺水的人生,第一次地脱出了他的掌控。
……一定要找到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周采想着,然后……
还有就是周逊……周采眼神暗了暗。
那日在养心殿里所见的一切如一根刺一般扎在他的心底。在那之后,他知道,周逊不曾从宫里出来,而是一直被皇帝留在了宫中。
周采安慰自己,皇帝到底只是尝个鲜罢了。周逊遗传了他娘有“江州第一美人”之称的美貌,又兼有刺客身份,皇帝会一时宠幸于他,也是正常的。但天底下的美人多多了,皇帝性情古怪,厌弃于他,也是迟早的事!
他如今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他早晚要把这两个人……
“周翰林?”
“嗯?”
周采回头,谷大学士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见他回过头来,谷大学士才讷讷道:“没、没什么……”
他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应该是我看错了。谷大学士想,周采向来脾气好,温温柔柔、心地善良,与人从不动气,说话也总是婉转柔和……即使不看在他是天子宠臣的份上,谷大学士对他也是极有好感的。
他的脸上怎么会露出那样堪称阴毒的表情呢?
谷大学士晃晃头,将方才所见的错觉忘掉。然而还是有一根细微的刺留在了他的心底。
两人起身时院子里传来争吵的动静,谷大学士皱起眉来:“谁在院子里吵架,这么不懂规矩!”
“皇上的新宠罢了……”周采像是自知失言,很仓促地笑了笑,闭了嘴。
谷大学士一怔。他转了转眼珠,自己得出了一条自以为是的逻辑链。
他从窗户往外看。外面皇帝的身边果然站着一名蓝衣人。那蓝衣人身材清臞,大约在及冠之年。他面目生得极好,只是说话时那一身太盛的锋芒,让他本能地便不喜。
“这人是……皇上新入宫的男宠?”他道。
接着,他便听见了皇帝的那番话。
“朕和周采一点关系也没有……”
周采手里的扇子便落到了地上。
谷大学士自以为看出了真相,又以为周采是在伤心。他转头对周采道:“周翰林,他也不过是个男宠罢了,能做什么……”
接着,他被吓得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在他的眼里,素来温柔可亲的周采正死死地盯着院落的方向,表情狰狞如厉鬼!
皇帝说完了这番话,又对五王爷道:“你现在给朕麻溜地从宫里滚出去,以后的内阁会议你也不用参加了。”
“皇上!”五王爷怔愣了一下,大惊失色,“臣……”
“回去把三字经抄个一万遍。朕看你也不用进宫了,先从小学课本学起吧。”皇帝道,“小李子,派侍卫将王府守住,在抄完之前不许他出来。往大街上乱丢垃圾,影响市容!哼!”
五王爷道:“皇兄,臣弟知错了,可臣弟多年来为朝堂殚精竭虑。臣弟愿往西洲主持时疫一事赔罪……”
皇帝冷酷道:“罪不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