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看着他,先是消化了三爷有个未婚妻的消息。
再是梳理一遍三爷的未婚妻是二爷弟妹的伦理事实。
最后再得出他的需求。
那么他的需求是……
他要的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子,也不是一个有名有姓的女子。
而是想要勾引自己的弟媳妇?
宝婳小嘴微张,复杂的脸上竟然都说不出是震惊还是麻木。
这……这哪里是人干的事儿?
她看着梅襄今夜招摇惑人的模样,仿佛已经看到了他身后九条雪白的尾巴妖冶摇摆。
宝婳捏起的掌心又生汗了。
他果然是个妖孽……
她忍着害怕,甚是心虚道:“二爷,你方才说什么,风太大了,我没听清……”
她知道大家族里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可她不想英年早逝。
梅襄揽住她抖抖瑟瑟的娇躯,低头轻笑一声,凑到宝婳的耳旁将她方才的话咬牙重复:“无妨,你只要记得,今晚我是你的。”
路人见之,无不羡慕这对宛若爱侣的男女。
宝婳听到这话,更是肝胆俱裂。
她被梅襄挟带着离开了人群。
一直到长街尽头,一棵大槐树背后。
宝婳想到了自己同梅衾的约定。
这是这街上最老的树,枝干粗长,周身壮硕,居在京城之人,无人不知。
往年听人说老树入夜会成精,是以天黑之后,很少会有人到这地方来。
宝婳被梅襄抵在树干上,看着他方才人前还装得温和的表情,这会儿俨然透着一丝森然。
宝婳一时怕他情急之下掐死了自己,一时又怕三公子赶来误会了什么。
宝婳连忙将自己要离开府里的事情告诉梅襄。
生怕他不信,将自己对三公子有恩的事情也一道说出。
那桩三个月前梅衾被绑架的事情,又被拿出来说了一遍,梅襄竟隐隐觉得有些耳熟。
他望着她,眸色甚是不明。
“那信物呢?”
宝婳掏了掏怀里,掏了掏左边袖子,又掏了掏右边袖子,尴尬地发现她今天忘了带信物出来。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
这么说来,她要是真见着了三公子,岂不是也不好与对方相认了……
“我……我忘了带。”
她终于感到了一丝难为情。
梅襄想到桑若对自己说过相同的话,竟发觉这件寻常的美救英雄事情忽然变得十分有趣。
他稍稍后退几分,宝婳以为他要离开,竟下意识地捉住他的衣摆。
“二爷,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勾引三爷的媳妇?”
她极小声、极怯怕地提出这个请求。
梅襄脚下微顿,忽然发觉她狗胆变大。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他的语气竟有些危险。
宝婳着实害怕他幽黑的眸子,却仍是没有松手。
“我……我就是觉得……”
觉得三爷那样美好的人,能有一个美好的女子来匹配他是个不容易的事情。
她不想让恶毒的二公子去欺负三公子。
可这样的话说出口来,她一定会死得很惨吧?
宝婳像是冷了一般,又打了个寒颤。
她紧张地舔了舔粉嫩的唇。
“我就是觉得,我才睡过二公子没多久,这么快就让别人睡去不大好……”
至于是梅襄不大好,还是别的女子不大好,这完全要看个人的理解能力了。
倘若是梅襄不大好,那意思就是暗示他她其实心里爱慕着他,话里暗暗嗔怨他移情别恋太快。
倘若是别的女子不大好,那意思就是说,她才用过的东西就让给别人用,可能会有点对不起别人。
梅襄自认为自己对旁人的理解能力十分卓越。
但听到宝婳这句话时,但仍不可避免地感到一瞬的窒息。
第16章
梅二爷长这么大,什么人没见识过。
但宝婳这样会说话的真真是万里挑一。
“宝婳……”
梅襄笑着捏了捏眉心,森白的牙泛着冷光,似乎下一刻就能咬破宝婳的喉咙。
宝婳眼神发飘,手指无措地扒着大槐树粗糙的树皮,就像发觉了天敌一般,被对方可怕的气息碾压得心肝乱颤。
“二爷,那边有些情况……”
管卢凑上前来,对梅襄说道。
梅襄转过头去,看向对方。
管卢正要回禀事情,脸上原本正常的表情,忽然看着梅襄身后变得古怪起来。
“二爷……”
“那个……她跑了。”
管卢看见宝婳拿袖子挡住脸贴着对面的墙角试图不发出一点声音挪走。
她这样掩耳盗铃,还不如拔腿狂奔要来得体面一些。
至少那样勉强可以赞上一句勇气可嘉,不像现在这样,怂得很没有骨气。
管卢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为看不见路撞到了一根柱子,发出一声脆响。
宝婳慌忙地回头,惊恐地发现他们竟然都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也顾不上发不发出声音,忙捉着裙摆迈着两条颤抖的小腿跑远。
梅襄瞥去一眼,发出一声冷笑。
“去前面看看罢。”
但凡她多读点书,就应该明白一个道理。
——她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是夜灯火繁盛。
梅衾出来时,路上便撞到一名柔弱女子,令对方扭伤了脚。
街市人来人往,待他令小厮将那女子扶到不妨事的地方时,他正要询问,便听见人群中闹出了不小动静。
“抢孩子了!前面有人贩子抢孩子啦!”
梅衾皱了皱眉,让小厮照看好那女子,自己转而挤入了泱泱人群之中。
桑若见状连忙也要追,便被那小厮一把拦住。
小厮不知她是有意扭伤在梅衾面前,反而还宽慰她说:“姑娘放心,若伤了脚踝我家公子必定会付医药费给你的,他亦是朝中官员,为人再周正不过,不信待会儿回来给你证明……”
桑若捏着手中一块玉佩,发觉今晚似乎不那么顺利。
但今日有了巧遇,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多了。
这厢梅衾追过去时,就瞧见一个中年妇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哭着向另一人道谢。
管卢将那人贩子踩在脚底下,打得动弹不得。
梅衾再往那道毓秀风流的身影处看去,这才瞧见了他二哥的脸。
梅襄蹙着眉,耳边尽是妇人孩子哭哭啼啼的声音,烦不胜烦。
而梅衾却来得正是时候。
梅衾见此地熟悉。朝那槐树下瞥去一眼,树下分明空无一人。
他今日耽于公事,出来已经有些晚了。
这个时辰都不见宝婳出现,想来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她竟又一次生出了退意……
他敛去心思见梅襄转身要走,便淡声唤住对方。
“二哥,今夜你我如此有缘,不如春风楼里饮一杯罢……”
关于母亲的事情,梅衾试探过几次父亲的口吻。
而父亲显然还是那样不着调的态度敷衍,每日青楼酒馆,无不风流。
他想,真正能劝动父亲的只有梅襄。
即便梅襄拒了他一回,他也仍不能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