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扬着下巴走到桌边。
在四人的用餐区域投下一片阴影。
舒禾的手伸到桌面下,小幅度地扯了扯许嘉实的衣角。
许嘉实并没有转头,只是止住了话,那双白皙修长的右手提起筷子,伸向今晚的第一口菜。
他将一截嫩嫩的芦笋送到嘴里,不紧不慢地咀嚼着,模样矜贵又冷淡。
甚至还有闲情往舒禾的盘子里放了一块她爱吃的炸酥肉,又给她添了些果汁。
就像是恰好传授完了经验,要开始享用晚餐了一样。
半点意识到旁边多了两个人。
舒禾讷了讷。
觉得他的定力着实不是一般的好。
这一遭下来,吕奇简直就像个跳梁小丑,这都还没开始跳梁呢,底下的观众就抬着腿走了。
卑微.jpg。
但是,吕奇唯一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虽然心里对许嘉实有颇多不满,但从不亲自出手,把自己那风度大将的人设攥得紧紧的。
出言泼许嘉实脏水的,一直都只是他暗搓搓培养出来的刀而已。
今天跟在他身边的这个不知道排行老几的徒弟,显然就是一把锋利的。
施君浩看着许嘉实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
“师父,这不是那个拿了冠军就跑、躲了您三年的‘天才少年’吗?他这次怎么敢来参赛了?”
哇,这徒弟就是传说中的男版绿茶吗!
舒禾被呛得不轻,赶紧喝了口果汁压惊。
许嘉实眼神制止即将跳起来以口水和施君浩一争高下的曾斌浩。
曾斌浩憋着一股气,把筷子和盘子弄的噌噌响。
吕奇装模作样地对施君浩摇了摇头,向他们这桌走近了几步。
他抱歉地笑了一下,向许嘉实伸出手:“你好。”
嚯,还挺人模狗样的。
原来这徒弟跟师父学的不是滑板的技术,而是泡茶的技术啊!
许嘉实握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随后,他将身子向椅背上松松垮垮地靠了靠,微微扬着头看他。
即使坐着,少年的气势也没比面前的师徒二人弱下来半分,看起来反倒像是处在一种绝对压制的状态。
许嘉实眼尾挑开一个弧度,直接无视了吕奇伸到他面前的手。
他小幅度地冲着他点了一下头,说话的声音极淡,还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你好,哪位?”
……
许嘉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曾斌浩正好喝了一口三金递过来、意图让他用以浇灭心头怒火的水。
曾斌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直接“噗”的一声,把嘴里的水喷泉似的全部滋溜在了三金身上。
他嘴里的在他脸上,他杯里的在他腿上。
可以称得上是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三金的发际线被浸润了半圈,眉毛上也惨兮兮地挂着几滴水,就连银边眼镜框的棱角上都凝了几滴黏糊的,正难舍难分地往下坠。
看起来像是刚用什么奇怪的透明液体洗了头似的。
曾斌浩自己也因为刚才人体喷泉的骚操作而被呛到了,气管里好像噎进去几滴水,嗓子痒得很。
他立刻接连咳嗽起来,脸和脖子都涨红了一大片。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曾斌浩慌里慌张地瞧了瞧面前咬牙切齿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自己的天灵盖敲成稀碎以解心头之愤的三金。
曾斌浩绝望地张了张嘴,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发出任何解释和道歉的声音,像是被炸毛的三金点了哑穴。
超强的求生欲使然,他连忙把眼神向下,与他即将杀人的目光错开。
然后,目光顺势瞥见三金裤腰下某个难以言说的地方,也被手中杯子里荡出来的水沾湿了一团。
就精准地像是用水枪射击一样,直捣向那处,周围其他地方倒还蛮清爽干净的。
……
那还不如不干净呢。
现在这幅样子,看上去跟那些新闻报道里的变态也没多大差别了。
好家伙。
抓马的令人发指。
三金和吕奇同时把脸黑成了锅底,一时间竟然分不出哪位的怒火烧得更旺一些。
阴沉脸两张,懵逼脸两张,淡漠脸一张,憋笑脸一张。
场面一度尤为异彩纷呈。
隔壁桌的四个人也纷纷探着脑袋过来看热闹。
三金揪着曾斌浩出去,作势就要踢腾踹打,两人率先离开了战场。
就剩下一对情侣和一对师徒。
曾斌浩就坐在舒禾正对面。
所以,她刚才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口已经被喝进嘴里的水,以一个妖冶的姿态在空中溅成一朵怒放的浪花的。
舒禾此时正憋笑憋得难受,肩膀一抽一抽的。
但她坐在靠墙的一边,现在又不方便离开凶案现场,只好用力地咬了一下舌头,强行抵抗笑意。
谁知,压抑的久了,反倒难以自抑地轻哼出几个笑音来。
施君浩圆溜着一双眼睛瞪她,气得鼻孔都大了一圈。
舒禾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觉得许嘉实已经这么无情了,她还是需要给他们师徒二人留几分薄面的。
于是,干脆把身子向下缩了缩,垂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么一闹,吕奇倒是也把自己的脸色调整了回来。
他收回自己被冷落在身前的手,瞥一眼面前的人,冷哼了声。
“几年不见,目中无人的功夫见长,就是不知道滑板技术有没有提高。”
许嘉实扫他一眼,目光略显疑惑。
好似在无声地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你哪位?”
空气静默了几秒。
许嘉实仿佛是累了,他向吕奇抬了抬下巴,语气含着几分不耐。
“不送。”
能把人无视的这样彻底的,除了许嘉实以外,也再没谁了。
……
许嘉实是真的没打算理他们。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轻轻捏了捏舒禾的手,偏过头问:“刚才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拿?”
这场景,让舒禾恍然以为桌边这两位不速之客是装作聋哑人来骗取捐款的乞丐。
他们的目标对象不仅没给他们钱、甚至连怜悯的眼神都不准备施舍一个。
见她愣着神没说话,许嘉实再次开口:“虾仁?”
舒禾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许嘉实于是拉着她起身,绕过杵在面前的两根气急败坏的桩子,径直走出去。
唱了一出独角戏的师徒二人简直肺都要气炸。
吕奇对着那对璧人的背影狠狠剜了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赛场上老子教你做人!”
许嘉实和舒禾回来的时候,曾斌浩和三金已经坐在桌前大动食指了。
几人都吃饱喝足后,各自回到宾馆内休息。
许嘉实订的是双人套,有两个大床房的卧室、两个卫生间和一个客厅,但是舒禾觉得,许嘉实这种又直又洁癖的人,是不可能接受和曾斌浩同床共枕的。
但明天好歹要比赛,怎么看也不该让曾斌浩睡沙发。
舒禾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玩,等正在洗澡的许嘉实出来。
酒店的灯光色调很暖,将他脸上的线条削弱得柔和了些许。
男生穿着白色丝质浴袍,露出宽大领口下的两道锁骨和部分线条分明的胸肌。
明明气质是清冷的,此时看着,却让人觉得血脉喷张。
舒禾掩饰性地别开眼。
许嘉实在她身边坐下,十分自然地伸出长臂揽着她,偏过头问:“怎么不去卧室休息?”
舒禾余光瞄见他那一片领口,心猛地跳了一下,唰的红了脸。
甚至有能听见他强有力的脉搏的错觉。
她垂着眼帘,嗫嚅道:“我在想,你和曾斌浩明天都要比赛,要不然我睡沙发吧,你们俩睡床……”
许嘉实横在她肩头的大手滑落至后腰,微微用力,把人全部带进自己怀里。
他下巴埋在她肩窝里,声音慵倦:“他不住这儿。”
带着他气息的话语喷在颈侧,舒禾觉得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