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长腿。
她缓缓抬起头。
不知是冷的还是委屈的,说话有明显的颤音。
“……你迟到了。”
许嘉实眸中的黯然一闪而逝,弯腰将她身前的盒子提起来,又把人牵起来,嗓音带点沙哑:“对不起。”
舒禾瘪了瘪嘴,小声说了句:“没关系。”
许嘉实没再说话,拉着她往前走。
舒禾愣了一下。
还以为他会解释一下迟到的原因,然后哄哄她的。
没想到只有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对不起啊。
……
舒禾的内心很纠结。
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小气了。
明明他只是迟到了一会儿而已,也已经道过歉了。
她理智上觉得应该把这件事一笔揭过,但感性上却像是住了一只邪性的小恶魔。
小恶魔一直用它手里的三叉戟用力戳着她心里的那点不悦,偏就不肯松开。
让她的思绪被魔气牵着跑。
平时一起走路的时候,他都会搂着她、帮她暖手的。
今天却只是简单地牵着,什么也没做,向前走的步子还迈得好大。
他也不跟她说说话,也不知道要等等她。
半点没有以前的温情。
明明生日那天应该比平时更被宠着捧着,什么都按着自己喜欢的来、生怕自己有一秒的不开心才对。
现在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舒禾的委屈随着他无甚所谓的态度不断放大,像是有个惹是生非的坏小孩,掐着她手臂上的那丁点皮肉向外拉,拉得越远越疼,连带着心里都酸胀胀的。
当然,许嘉实并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他的手今天也一反常态的不热,反倒冰冰凉的,并不能起什么给她暖暖的作用,只想快速带着她钻进暖烘烘的车里。
他按下车钥匙,护着舒禾进了副驾驶,把盒子放到后座,这才绕回驾驶座。
彼时,舒禾已经快被自己心里假想出来的那个“肯定是不爱了,至少也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了”的冷漠渣男许嘉实气哭了。
但她从小就不是爱哭的性格,更不喜欢用眼泪博取别人的同情。
要是他真的是她所想象的这样的话,那她也要留给他一个潇洒离开的挺拔背影。
才不要让他看自己的笑话!
可是又还是忍不住难过的。
于是,百般纠结的少女眼尾染上一抹嫣粉,一双杏眼湿润润的,含着点晶莹剔透的水光,像两颗脆弱又绝美的玻璃珠子。
看着人的时候,让人一颗心都软成一团棉花。
许嘉实正准备给她暖暖手。
见她这幅样子,怔愣了几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伸到一半的手横在两人之间,过去也不是、回来也不是。
舒禾把目光往上瞟,十分认真地忍着眼泪。
过了一会儿,等到泪意被完全咽下,她才质问似的道:“你干嘛把东西放后排!”
许嘉实显然没被她的虚张声势吓到。
他低声答:“想给你暖手,抱着盒子太碍事了。”
舒禾在心里疯狂大喊着“那你倒是暖啊!你来啊!”,表面却依旧装得冷漠非常,不依不饶的。
“那是我亲自……”
“那是我带来的东西,你怎么能说它碍事呢!”
大概看喜欢的人,无论怎样都是可爱的吧。
许嘉实看着小朋友这副嘴硬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轻声说道:“我错了。不碍事。”
舒禾气鼓鼓地拍掉他的手,抱着胳膊向车门上靠,离得他远了点。
“你不解释一下为什么迟到吗?”
许嘉实神色一顿。
他其实没有迟到。
反而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就坐在不远处的车里。
只是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出来接她。
他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全部消化完之后,再以一副轻松的状态去见她。
不想让那个善良的小傻子在今天那么特别的日子里还要很懂事地反过来安慰自己。
像现在这样带着点小任性的模样就很好。
许嘉实简单地答:“早上出去了一趟,回来晚了。”
“……”
对于这个回答,舒禾简直三百六十度里没有一度是满意的。
什么叫早上出去了一趟,回来晚了啊!
因为什么事出去也不说,去了哪里也不交代一下,连要迟到了都不知道要发个消息知会她一声。
这么敷衍。
而且没有认错该有的态度。
果然是不爱了。
舒禾觉得呼吸都不顺了,心里像是被气愤、无措和悲伤交织的海潮裹挟,然后向内不断挤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呢!”
“而且,我们……我们不是说好,我生日的这天,不跟别人有约,把,把时间……全都留给我的吗……”
讨伐的时候,说话都断断续续的,越到后头声音越小。
像是在逼迫着自己接受一个伤心欲绝的事实。
许嘉实心疼得紧,想把她抱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哄。
他干脆下了车,绕到副驾去。
舒禾背后的门忽然被打开,一阵冷风迅速乘虚而入,钻进没了围巾遮挡的脖颈间,冻得她缩了起来。
随即,身后贴上一个宽阔而温热的胸膛。
少年环住她,像一道墙一般,把所有的寒意都挡住。
许嘉实弓着背,姿势别扭地抱着她,横在腰间的左臂箍得紧了些,让两人紧密相贴。
他温度偏冷的右手轻抚上她微微发烫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下巴埋在她肩窝。
“我错了。”
“不要不开心了,嗯?”
男生的嗓音略显喑哑,却夹着少见的温柔意味。
舒禾呼吸迟滞了几秒。
忽然想起滑板的那天晚上,曾斌浩深夜病发作之下,和自己说的那句很感性、很矫情的话。
“师父这个人,温柔很少的。”
“大概是全部都给你了。”
……
两个人这么闹了一会儿,到许嘉实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虽然从花园新苑到天境城的路程不远,但是他们刚才回来的路程中,遇到了一辆行车不规范的小电驴,急刹车了一下,导致舒禾十分担心后座上那枚蛋糕的健康状况。
她不想一会儿蛋糕拆出来是一幅丑不拉几的模样,心里忐忑极了。
下车后,小姑娘不仅不让许嘉实帮她提,甚至要用抱的方式带它走路和坐电梯。
好在从地下车库到家的路线很近,也不用颠簸。
舒禾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放到玄关处的地板上,眼神不停地往蛋糕盒上瞟,鞋带抽了半天才解开。
许嘉实十分耐心地看着她动作,末了,从鞋柜里给她拎出一双拖鞋来。
浅粉色。
前头的绒毛还做成两只兔耳朵的样子。
舒禾把脚伸进去,尺码也刚好。
软乎乎的,又暖和又舒服。
她眨了眨眼,仰头看他。
许嘉实揉了揉她的发顶,眼神宠溺。
“给你买的。”
舒禾心里乐开花,但又觉得自己因为一双拖鞋就这么开心的样子太傻里傻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