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延禧宫。
赵飞燕撑着身子缓缓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沉默了许久。
她如何不知道杜青恒的意思,皇上最疼爱的只有皇后一人,她的爹爹因为在朝中曾言及杜雪淳无德无能,因此才被皇上彻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杜雪淳的缘故。
如今散尽家财还不够,杜雪淳竟还想让父亲把命搭进去,想到这里,赵飞燕的神情有些癫狂,若是她爹爹真的出了事,她第一个不会放过杜雪淳。
自己人微言轻,即便这个时候去求皇上,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怕会增加皇上对父亲的处罚,说起来也是可笑,当初是燕贵人时,她和家里还能相安无事,如今到了贤妃的位置,却活的更艰难了。
在宫里做事,福祸相依,到底哪一样是好的,她如今也说不清了。
“姐姐,今日多谢了,妹妹身子不适,便先回去了。”赵飞燕眉间尽是疲惫,她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头一时眩晕,竟是差点便晕过去。
杜青恒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勉强她留下,左右看着这样一张苦脸也没甚心情,却仍努力堆了个笑,安抚道:“妹妹也莫要哭坏了身子,只有自己好好的,才有机会翻身不是?”
目送她离开,杜青恒这才勾起一抹冷笑,看来自己今天这番话,已经让赵飞燕记恨上了杜雪淳,以后不必自己说,她也会给杜雪淳找麻烦去了。
赵飞燕是什么性格,杜青恒很清楚,她平时虽沉默寡言,心思却深,这样的人如果成不了盟友,必然会成为危险的敌人。
回揽月殿的路上,赵飞燕一言不发,心里却在思量父亲的事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路过坤宁宫时,赵飞燕停下了脚步,她心思细腻,自然不会全然相信杜青恒的话,只是她还要去探探杜雪淳的口风。
“娘娘,贤妃娘娘来了,可要见?”明英看着正在和皇上吃饭的杜雪淳,迟疑问道。
这个时候贤妃过来,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杜雪淳看向一旁的凤玄彻,刚才还一脸温和的他,听到贤妃的名字顿时便冷下脸来,杜雪淳蓦地笑了起来,她推了推稳如泰山的坐在一旁的男人,笑着说道:“劳烦皇上移驾内室,你若是在这里,贤妃恐怕要吓跑了。”
“哼。”凤玄彻不满的哼了一声,却还是听话的进了内室。
明英把桌子收拾了一下,这才命人把贤妃叫进来。
贤妃进来时,见杜雪淳正坐在高位上,轻轻吹着杯中热茶,水雾袅袅,赵飞燕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
“参见皇后娘娘。”赵飞燕躬身行礼,杜雪淳摆摆手,示意她到一旁坐着,对明英道:“给贤妃上茶。”
屋子里一时间有些静默,杜雪淳知道赵飞燕在斟酌说什么,便也没有开口。
不多时明英端着刚沏好的热茶放在贤妃一旁的桌上,缓缓退了下去。
晚上天气微凉,赵飞燕来时在路上走的极慢,身上裹了寒气,她喝了一口热茶,觉得身上稍微暖起来些,这才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妾今日来,是想请求您跟皇上说说情,救救我爹爹。”
这件事,凤玄彻已经有了定论,而且赵怀瑾纯属自作自受,凤玄彻在位这两年,下面的人做了什么,杜雪淳多多少少也清楚,赵怀瑾这件事,只是开始,绝不是终点。
她轻叹一声,为人儿女,父亲出了这样的事,恐怕现在贤妃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倒有些艳羡赵家这份难得的亲情。
只是,如果赵怀瑾被保下来,凤玄彻所做的一切便白白浪费了,她身为皇后,自然不能做凤玄彻的绊脚石。
思量许久,她放下手中茶盏,语气缓和,道:“贤妃,别怪本宫不帮你,后宫不得干政,前朝的事自有皇上自己的思量,你且在宫里好好待着,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你的。”
赵飞燕身形晃了晃,差点拿不稳手中的杯子,果然,杜雪淳打算见死不救。
“多谢皇后娘娘提点,臣妾先行告退。”赵飞燕不想坐在这里受折辱,她缓缓放下杯子,起身告退。
目送她离开,杜雪淳心里也很沉重,赵飞燕的无力她能体会,但人生在世,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
听到赵飞燕离开的响动,凤玄彻从内室出来,便看到杜雪淳一脸悲戚的坐在那儿,顿时一阵心疼。
他快步走到杜雪淳身边,大手把她冰凉的指尖握紧手心,道:“你若是想帮贤妃,朕可以想别的办法。”
“不必,大顺有大顺的法度,赵怀瑾tan污腐化,若是放过他,将来会有更多隐患。”杜雪淳收起脸上神色,拍了拍凤玄彻的手背,“怎么能由着臣妾的性子胡来,到时候被人参上一本,臣妾可真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后了。”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正好。
“对了,今天怎么没见着薛大人?”快睡觉时,两人躺着闲聊,往日薛宁都来皇宫找凤玄彻汇报消息,今日却没见着身影。
犹豫片刻,凤玄彻把杜雪淳的脸转过来,看着她最近红润许多的小脸,说道:“薛岚醒了,只是记不得事情,薛宁今天告了假,去陪她。”
那次宴会上薛岚替她中毒,被关入天牢,薛太傅失踪,这件事始终没有消息,杜雪淳因为孩子的原因,竟把这件事忘了。
如今突然提及,她眼眶还有些酸涩,忘了也罢,薛岚那样单纯的孩子,不必想着这些肮脏的事。
“臣妾想去见见她。”杜雪淳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倚在凤玄彻怀里,轻声说道。
“去看看也好,只是她刚醒,又什么都记不得,不如过两日再去。”凤玄彻轻抚着杜雪淳的后背,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眉眼间带着一丝温柔,轻声说道。
这个时候过去,那孩子肯定很慌,过两日也好,宫里最近事情太多了,她还不能离开。
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夜已深,不多时床上便传来杜雪淳安稳的故意声,凤玄彻目光柔和的看着她睡得香甜的面容,只觉心中安稳。
“皇上。”郭元庆轻手轻脚的进来,低声隔着床帘说道:“有个小宫女在外面鬼鬼祟祟的,被奴才抓住了。”
这么晚了还有人捣鬼,凤玄彻给杜雪淳裹紧被子,穿上衣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