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气结。
看着闹哄哄的场面,嘉胤帝无力地捏了捏眉心:“母后也劳累了一夜,甚是辛苦,不如先行回殿安歇。”
此言一出,嘉胤帝毫无疑问是偏向颜妤姐弟的,周太后气极反笑:“这里是寿康宫,哀家岂能把皇上留在这,却自行歇息去的道理。”
周太后往坐榻靠垫上靠了靠,她倒要看看,待会颜妤能折腾出个什么动静来。
嘉胤帝急忙命人给颜妤搬来了一个大长靠椅,“你身子也没好利索,坐着。”
见自家父皇同意等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敢造次,她也不必再拿着簪子威胁,她将簪子插回头上,将裘贵妃摁坐在了靠椅上。
裘莲气愤地瞪了她一眼,屈辱感让她恨毒了颜妤。
同时,她又很是坐立不安,若长时间与颜妤待在一起,颜妤身上的毒一解,便能看出区别来。
嘉胤帝与颜禛摆明了要陪颜妤等,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法子来,不停祈祷没人发现了其中异常,也看不出颜妤的变化来。
见她放下了簪子,嘉胤帝松了一口气。
真是前世的债啊,总拿她没有办法。
很快,一个多时辰过去,颜妤脸上的苍白之色逐渐褪去,恢复了寻常少女该有的红润光泽。
颜禛一直在盯着颜妤,看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时光慢慢流逝,他只觉得她有一些不一样了,却看不出哪里发生了变化。
精神头不足的嘉胤帝,提了提神,担忧地看了一眼颜妤,见她神色好了许多,欣慰地道:“父皇当真是老了,才这一会,深感疲乏,反倒你们,看着越发精神了。”
颜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一句,提醒了他,再联想到裘莲侍疾后,嘉胤帝很快好转,如今,颜妤本可以命人摁住裘莲,但她亲自摁,也在这短短时间内,面色好了这么多。
所以,裘莲身上是有什么东西,这父女俩接近了,病情就能缓解?
想到颜妤从小体弱多病,每次生病哭闹,只有裘莲接近和照顾才不哭不闹,曾经,大家都以为,这是因为颜妤信赖裘莲的缘故,却不想,竟是用了卑劣手段的。
颜禛谈笑似的说着,意有所指,“父皇,裘贵妃当真是福星呢,不过个把时辰,皇姐面色便红润了起来,比灵丹妙药都有效。”
裘莲整个人的神色都变了。
嘉胤帝是什么人?也是在深宫浸淫多年的人了,瞬间嗅出这里头的不同寻常意味了。
“果真如此,这等福气,朕也想沾沾,正好,朕也有些乏了,裘贵妃不过来伺候?”
颜妤自然求之不得,还以为自己还要费一些唇舌解释。
嘉胤帝唇角噙着的笑,让裘莲心底发瘆。
裘莲的腿,彻底的软了下来。
“皇上……”
嘉胤帝见状,冷笑了起来:“过来啊。”
裘莲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不需要怎么解释,只要她在嘉胤帝身边待长一点时间,嘉胤帝便会如颜妤一样,很快恢复。
她一把跪了下来:“皇上,臣妾错了。”
嘉胤帝抬了抬手,一句都不给她解释,愣是将她押在了身旁,感受自己的体力一点一点地在恢复。
他越精神,脸色就越阴沉。
这漫长的过程,比直接审讯更让裘莲备受折磨。她几乎能感受到时间的每时每刻,化成利刃一点一滴地从肌肤的上刮过。
本来在打盹的周太后也醒了,见怒气冲天的嘉胤帝,适时地闭了闭嘴,一句求情的话也没再说。
很快,裘贵妃被问罪了。
直接被打入冷宫。
若不是嘉胤帝顾念着颜垣与颜嫣,便直接白绫赐死了。
颜妤很快也知晓了元皇后的死因,当年,嘉胤帝在御书房召幸了前来送膳汤的裘莲,元皇后得知后,伤心欲绝而晕倒,太医诊断出她怀孕了。嘉胤帝得知后,将她呵护在了掌心,精心地照顾了起来。
谁料一个月后,裘莲也怀孕了,元皇后从此郁郁寡欢,加上怀的是双生子,生下颜妤与颜禛姐弟,身体损耗过度,还未出月子就撒手人寰了。
元皇后薨逝了以后,嘉胤帝伤心欲绝,从此六宫佳丽,形同虚设。
踏步后宫,也仅仅是为了见颜妤姐弟,后来见裘莲对颜禛与颜妤姐弟很好,才逐渐善待于她。
谁知,这一切,皆是裘莲的阴谋诡计。
甚至,元皇后的郁郁寡欢,也源于裘莲三番四次的炫耀恩宠与刺激,杀人诛心,害人于无形。
这一世,颜妤态度的转变,裘莲有了危机感,才故技重施,将毒下在了嘉胤帝身上,否则,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揭露裘莲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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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尘埃落定,颜妤准备回靖安侯府前,她去了冷宫看裘莲。
两世的仇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她满怀复杂情绪,不吐不快。
等见了不再华丽盛装的裘莲,她忽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裘莲,若非你再生歹意,放那条蛇害我……”
裘莲面容狰狞,眸光凶狠,咬牙切齿:“若是本宫放蛇,岂会只放一只小水蛇?直接放毒蛇,一下毒死你,便省事了。”
闻言,颜妤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裘莲,若不是裘莲下的手,那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发现这章走了剧情,就塞不下侯爷了~~下章下章~~
☆、浴光而来
颜妤从冷宫出来, 直觉后背发凉。从前,她被保护得太好了,又过于安逸, 才未识宫中人心之险恶。
想比之下,靖安侯府,一门忠肝义胆, 后宅没有这么复杂。
想起靖安侯府,她就想起墨瑆,小脸忍不住又发烫了起来。
那晚,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出那句话,四周死一般静默片刻之后, 墨瑆只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淡淡瞥了她一眼, “果然,高热会让人变傻。”
然后, 淡定地吩咐展云收拾东西,出宫去了。
本来颜禛特许他留在宫中的, 都怪她玩脱了,把人给玩跑了!
若是让她重来一次,绝不会作死了。
只是, 他们已经拜堂成亲,夫妻敦伦,不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搁她这, 怎么就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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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莲的事告一段落后,她也收拾东西回靖安侯府了。
流萤去打听过了,墨瑆那夜出宫后,一直在京畿处忙了。
花神节是大瑨的年度盛会, 安全布防、隐患排查,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想来,估计得好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墨瑆了。
她闷闷不乐地上了撵车,出宫了。
刚出宫门,突然听到撵车底部“咔哒”一声,一阵颠簸,她险些摔了,好在流萤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怎么回事?”见颜妤没有受伤,流萤松了一口气,想到方才的险象,扶稳颜妤后,她气冲冲下了车。
驱车的侍卫急忙跑了过来,行礼告罪,“禀公主,车、车轴断了。”
“快找人再派车来啊!”流萤一急,脾气就上来了。
一时间,车来不了这么快,怕是得在这宫门前耽搁一点时间。
这儿距离最近的宫殿,都要走上一刻钟的脚程,附近想找个落脚歇息的地方都没有。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让颜妤堂堂嫡公主,当街在路边候着,若让皇帝知道,少不得又要问罪了。
见流萤这般焦急,她笑了笑,“无碍,就在这候着吧。”
就在此时,一阵车轱辘声传来,停在了颜妤的车旁。
“流萤姑姑,这是怎么了?”
听到动静,颜妤掀开了车帘,正巧见到齐国公府世子齐轩。当初她父皇为她觅婿的名单中,就有他。
齐轩一表人才,又学识渊博,年仅十六就高中状元,年纪轻轻就任职翰文院院士,她父皇对他赞赏有加,一度视为佳婿的优先人选之一。
上一世,她听裘莲说他只知死读诗书,是个文痴,为人木讷无趣,吓得连忙拒绝了她父皇的提议。
重活一世,她才知道,那不过是裘莲故意为之,齐轩为人温文尔雅,并非裘莲说的那般,只是,裘莲见不得她好,故意误导她罢了。
见到了颜妤,齐轩连忙下了马车,给她行礼,“微臣见过颐宁公主。”
颜妤莞尔一笑,“原来是齐翰林,免礼。”
“公主,这是怎么了?”齐轩看了一眼撵车,问道。
“车轴断了,新派的车还未来。”颜妤笑道。
沉默了一瞬,他道:“若公主不嫌弃,不如坐微臣的马车先行,臣再自行回府。”
“齐翰林有心了 ,本公主稍等片刻就好。”颜妤笑了笑,婉拒了。
反正她也闲来无事,等等也没关系。
齐轩看了看有些乌云遮阳的天,“那微臣便一同在此候着吧。”
流萤担心下雨,淋了颜妤,低声道:“公主,不如与世子一同走?”
两人一起在这等,还不如一起走,反正齐国公府与靖安侯府在同一条街上。
颜妤看了流萤一眼,终是点了点头。
下了撵车,正欲抬脚上了车凳,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
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有了一阵微妙的预感,她立刻侧头望了过去。
天边浓云翻滚间,渐渐消散,金灿灿的阳光,像一只手拨开了飞云流雾,从天幕照射向人间。
光芒喷薄四射间,墨瑆纵着马,浴光而来。
那么耀眼又夺目。
奔驰间,他的眸光一直落在颜妤的身上,由远至近,未曾间断。
马蹄声渐至,一直到了颜妤的身旁,才停了下来。
墨瑆垂眸看了她一眼,她正要开口,他的眼光已经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