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霜落;
花伤,心凉。
更漏声,人独立;
依高楼,凭空望。
世态炎凉,最凉的不过人心。
如夫人被吓得直冒汗珠,不停哆嗦。
“小狐媚,你……出尔反尔。”如夫人气愤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不,你错了,这叫先下手为强。”
“开门!”知忆用命令般的语气呵斥道。
众狱卒恐慌地看向如夫人,如夫人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秀颈下一条细细长长的红线隐隐可见,狱卒不得已将重重铁门一一打开。
待出去水牢之后,知忆将如夫人胁迫至一亭榭处将她打晕,接着便潜入了她的寝宫,搜集如夫人诬陷她的证据。
说来也奇怪,知忆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如夫人通敌的证据,但是,知忆转而一想如夫人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怎么会蠢到如此地步?难道是有人嫁祸与她?究竟是谁,陈夫人,意美人……?许多人的面孔从知忆的脑海中飘过,来不及细想,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只好让如夫人挡刀了。
珠帘上的珠子在风的吹打中发出“咚咚”的声音,转眼已到酉时,夕阳挂在金枫林的枝丫上,久久不肯落下去,似乎一别就生死不复见了一样凄凄厉厉赖在枝头不肯走。
知忆跳窗而出,手里攥着如夫人漏洞百出的通敌证据,大跨步地去找离枯。
座上的男子蓝衣加身,依旧一副云淡风轻不可一世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王上,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不听属下解释就将属下关了起来?”知忆气愤地将手中的证据朝离枯甩去,泛黄的纸笺零散地落了一地。
“你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应该猜得到答案,本王要除掉她总得需要一些理由,所以……委屈你了。”离枯的语气里不含一丝愧疚。
“为何?”
明明如夫人是陪了他几百年的枕边人,为何杀意一起不顾丝毫情分,自古帝王多薄情,从来而已吗?知忆不解,自己的认知一次次崩塌重塑,她真的不明白是否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这样?
离枯的双眸一合,脑袋轻靠在龙椅上,无奈写满了他的脸庞。
“除她非我本意,她的母族势力近年来败落,对我不再有帮助,她需要把她的位置让出来给别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世道向来如此。”
“如果有一天我没有了利用价值,你是不是一样会杀了我?”
空气突然安静,静得听见远处人间日落时的敲钟声。离枯睁开了双眼,久久不语,似乎在看远处的落日,又似乎在看近处的蝴蝶。
“属下谢过王上。”知忆出奇地冷静,离枯本来就是五界中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如果真有那天,她又怎敢奢求他网开一面?她知道离枯之所以留着自己是因为她是牵制长苏的筹码。
知忆躺在琉璃瓦的屋顶上,望着点点繁星,离开长苏已三月有余,期间不曾听到任何有关于他的事情,这一刻她是多想他出现在眼前,听他说一说这些天发生的事,看一看那美丽的彩霞。
她以前从不喝酒,现在却常以酒来麻醉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那一眨一眨的星星,是那么地像当初自己天真的眼神,她看着看着,竟然有些醉了。
“喝酒逃避现实是弱者的作为,你既有不甘何不放手一搏青云直上?”
不知何时,一红衣女子已来到知忆的身旁。微弱的月光照在火红的衣服上似一朵妖冶的蔷薇,使得她脸部的轮廓更加柔美。眉间一点朱砂,头发只用一根木簪高高束起,整张脸英气十足,活力四张。
“你们是何人?”知忆神思缥缈恍惚,看向来人时出现了重影。
“青幺姬。”
知忆一听,醉意瞬间消散,长时间地摸爬打滚让她学会了溜须拍马,于是本能地向青幺姬俯首作揖:“参见王后。”
“右使,不必拘泥。”青幺姬一甩衣袖,坐在了知忆的身侧。
“嗯,不知王后找知忆有何吩咐?”传说青幺姬从未踏出过自己的寝宫半步,到底何事才会使得青幺姬露面?
青幺姬拿过身旁的酒坛,猛喝了几口知忆喝剩下的酒,辛辣的味道似乎能让人流下眼泪来。
知忆分明看见她痛苦的表情,以及难以掩饰的挣扎。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若我能帮你达到你想要的你可否答应我三件事?”
知忆疑惑地看向青幺姬,她究竟有何能耐?不过是魔族败落公主以及妖界王后而已。
“怎么,不相信?”青幺姬一语戳中知忆的疑惑。
“我……王后怎敢笃定阿知想要的是什么?”
青幺姬微微一笑,答非所问地说道:“若我能帮你得到妖王之位,你帮我杀了离枯如何?”
显然,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而且是利己的交易,若她得到妖王之位,离和长苏在一起的目标就又近了一步,但又想起离枯对自己的包容帮助,知忆犹豫了。
“你以为离枯是真心助你吗?哈哈,不过是利用罢了。”
“那为何你不亲自动手杀他?”
“我……”青幺姬突然不语,神思游离,千年前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年,草长莺飞,牛壮羊肥,流水淙淙,一青衣少女欢乐地赶着一群牛羊,偶尔牛羊还会叫几声来回应她。在她不远的身后,一白衣少年骑着青骢马帮她驱赶掉队的牛羊。在他休息时,女孩总会调皮地将青草插在少年的头上,俨然一个“绿刺猬”,但少年并不介意,反而将草原上的野花摘成一束送给女孩,却总遭到女孩的嫌弃。
“哎,阿庄,怎么老采这些这么难看的花给我,我不要。”
“小姬,这些花再丑,也没有你给我头发上插的这些草丑吧?”少年苦笑地指了指头顶。
看着自己的“杰作”,女孩不禁开怀大笑。
“哈哈哈,好像也是哦。”
“小姬,传说黄泉路上的彼岸花美艳无比,我想你的容颜只有它的美丽才能相衬。”
“阿庄,这花真的这么美?我好想看看它长什么样子。”女孩眼里满是期待,她确实很好奇它的模样。
后来,她看见了,它很红,很美,似乎像是从鲜血里长出来的一样。少年的白衣已被鲜血浸透,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他手里紧紧攥着那火红的彼岸花,直到将它交到她手中。少年伤重卧床一年才好转,女孩心疼不已。
“小姬,只要你开心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阿庄,谢谢你。”
“小姬,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你,你会这么做?”
“那我就把你杀了,我见不得你待另一个人比我还好。”
“那如果有一天是我背叛了你,你又会怎么做?”
“我……不会杀你。”少年将女孩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前,细听自己的心跳。他不知道那时候女孩哭了,女孩暗自发誓,只要少年不做伤害她的事情,她就会待他一生一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