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瑞宣的父亲很有生意头脑,在大家都还满足现况,并愿意一直像父辈,祖辈一般生活着的时候,他就领着几个人干起了装修的工作。
随着业务越接越多,初初一家小小的装修门面房,如今已经是市内很有名的装潢公司。
汪瑞宣一家早在好几年前就搬去市区里住了,老家的房子倒也没有卖出去,只是每年清明,或是春节回来给去世的老人上坟时,才有人住。时间一久,有些破损,今年汪瑞宣又让人重新翻新了一遍。
“好啊,如玉一直念叨我们三个好久没有聚聚了。”韩小暖点点头,“那你在前面的超市停一下,我买些菜回去。”
“不用了,我已经买好了,有你最爱吃的鲈鱼,也有若颀爱吃的牛腩,还有如玉喜欢的猪蹄……”汪瑞宣眼睛盯着前方,坐得笔直,双手扶着方向盘,沉声说道,“我这次回来有可能要常住,镇上有一处工地即将完工,室内室外的装潢我想给接下来。”
“嗯。”韩小暖静静听着,身子轻靠在座椅上,眼眸落在他的身上,静静打量着。
从前那个常穿着黑色皮夹克,骑着哈雷,嚣张不羁的男孩子,不知不觉间已经成长为一个沉稳可靠的男人了。他会认真地开车,会温柔地说话,会把衬衫的衣袖整整齐齐地挽到肘部……
多年前那个偷偷从千里之外的大学连夜赶回来,守在她床边,抱着早产的若颀,红着眼睛坐了一整夜的男孩子时常还在她眼前闪过……
汪瑞宣的老家房子就在镇上,他却在前面的路口左转,那是去往韩小暖家的方向。
三个人之中,也就只有韩小暖还住在乡下的老宅子里。这几年,农村的环境也慢慢好了起来。村里的路都是近年来刚修好的水泥路,没有一丝颠簸,路边两旁太阳能路灯高高地站立着。
“阿瑞,不是说回你家吗?”韩小暖纳闷地问道。
汪瑞宣微微侧脸看向她,“先送你回家,我去看看秦姨。”
韩小暖听他提及自己的母亲,脸上的神色暗淡了许多,她转脸看向外面,轻轻地应了一声,“哦。”
汪瑞宣自然是知道韩小暖担心什么,漆黑的眼眸里露出心疼,语气也变得轻柔起来,“小暖,不是有我在吗?你不要担心。秦姨一直对我还算不错,待一会到家,你不要说话,我来说就好。”
没错,韩小暖的母亲秦月待汪瑞宣一直很好。
从他十六岁那年,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迈进韩小暖家门那一刻,秦月就很喜欢这个男孩子。最近这六七年来,整日困在床榻上之后,脾气更加暴躁无常的秦月也就只有在汪瑞宣面前,有着几分和颜悦色。
韩小暖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么多年了,也就在你面前,她才愿意放低嗓门……”
说话间,黑色的奥迪无声无息地停靠在一处宅院的门口。
这里就是韩小暖的家。
三间宽敞的主屋带着一个大大的院子,在二十年前也算是村里首屈一指的好房子。那时韩小暖老实勤快的父亲还活着,秦月也没有中风瘫痪,说话时,嘴角不时挂着笑……
韩小暖转脸看见自己家熟悉的铁门。
铁门当初刚一装上的时候,还是很气派的,显眼的红色铁门下半部两旁各有一只趾高气昂的狮子。最近的一次给铁门上漆还是六七年前,那时她肚子里怀着韩若颀,已经微微显怀。母亲寒着一张脸始终不愿意和她说话,老实木讷的父亲蹲着身子,小心地给铁门褪色的部分清理干净,然后再用刷子慢慢地上漆,沉默的动作中间或夹杂着他无奈的叹息声……
六七年的风霜雪雨,已经将那新刷上的漆慢慢地剥落,露出里面不堪入目的斑斑锈迹来。
韩小暖坐在车上,愣愣地发着呆。
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红色铁门,走进屋里,床上躺着一个和她骨肉相连的中年女人,一见到她,就会用天底下最恶毒的话来咒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