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自言自语地说了一番，低头就看到季铭琪像是睡着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唉，真像个小孩子，睡吧！”
——“妈……您别担心……我记着和夏清菡联系……”
楚云话音刚落，季铭琪喃喃地接了一声。
楚云眼神怔忡，随即掩住口。想不到女儿竟这样可爱，在睡梦中仍然不忘回应她，实在让人吃惊，更不忍再打扰她。
劳斯莱斯的车厢内宽敞舒适。
小乔坐在副驾上，一直别着头看向窗外。没有了墨镜，她本可以好好地看一看阳光下的街道。可是，这车上贴着深色的反光膜，窗外的景色，就和隔着墨镜看的差不多。本来，安东尼说，她脸上的伤到下个月底就满一年了，就可以见阳光了。可是季铭琛不放心，一定让她过了夏秋两季再到太阳底下。
到了冬天还有阳光吗？
小乔手扒在窗上，双眉紧蹙，有那么一点儿不开心。
早晨被季远奚落的事，还梗在她心里，怎么也挥之不去……怎么能和季远搞好关系呢？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她现在的身份很尴尬，暂时也想不出办法来……
“在想什么？”季铭琛手握着方向盘，微微侧目，问小乔。
“啊？”小乔受了惊，回转头看了一眼季铭琛，她不好说出自己的心事，就变被动为主动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反问了季铭琛一句，“季铭琛，这条街是江城最繁华的街道吧？这里有季氏的公司吗？”
季铭琛声音淡淡地答道，“有啊，刚才你没看到吗？东森通讯公司，上面有季氏的标志。”
小乔清亮的眸子显得有些茫然，可是，她还是很认真地附和道，“是啊，是啊，我看到了，很大啊！”
这下，季铭琛不说话了。
季氏旗下确实是有一家东森通讯公司，可是，这家公司在季氏总部周边，并没有在这条街上。
小乔这样说，明显是在说假话。
不过，她说假话的样子很可爱，季铭琛不想戳穿，只是继续问道，“刚才……是在想昨天机场的事吗？”
“不是。”小乔很利落地否定了季铭琛的猜测。她垂眸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季铭琛，昨天机场的事，我错在先，季——”
小乔想说季铭琪三个字，可是，忽然觉得不妥，只好用了一个第三人称的词代替，“我错在先，她无礼在后，我应该主动跟她说清楚的。不过，现在不着急，我想等几天，等她的气消了，我再和奶奶说。你放心，有奶奶在，她一定会和我达成谅解的。”
“嗯，这样处理也好。”季铭琛一双墨色的瞳仁里映着前面的车，表情专注，却还是又问了小乔一句，“我看你像是有心事，是不是跟阿远有关？”
季铭琛这样问，小乔默默不语，隔了一会儿，才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季铭琛，我的心事跟季远无关，你不要多想。”
季铭琛左打方向盘，车子划了一道曲线，转了弯。
“小乔，你在季家。我虽不能时刻看着你，却也不会让你受委屈。如果季远有什么失礼之处，你跟我说。季远他还年轻，有一颗傲娇难驯的心，也不免有冲动过激的行为，需要严加管束……”
听到季铭琛说“严加管束”四个字，小乔忽然就联想到了季铭琛打季远的场景……像季铭琛这样的男人，会打人吗？管教起儿子来，又是什么样？
不，这样的场景，她永远不想看到。
小乔着了慌，直接抓住了季铭琛的右臂，很是争切地说道，“季铭琛，你不要乱想。我才回来，根本没有和季远有过接触，他怎么会对我无礼呢？”
季铭琛垂眸，瞭了一眼小乔紧握住自己不放的手指，又转回头去开车了，良久不发一声。
*
“总裁好！”
季铭琛将车开到了季氏商厦的门前广场，有泊车小哥过来，看清了是他的车之后，立即躬身打招呼。小乔戴着墨镜，自己举着伞，跟在季铭琛身边进了商厦。
“一层……二层……十六层……”
小乔仔细地看着商场购物导向牌，一直看到了第十六层。她发现，这里除了不卖轿车之后，其它的都有。不要说大型的家电，就连小五金也有专柜。小乔忽然想到，在她和季铭琛进来之前，好像看到旁边就是一家很大的车行，或许，那家车行也是季氏的产业？
“走吧！”
小乔追着季铭琛在他身后走，她根本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她是想买几件裙子的，可是，季铭琛却带着她来到了一家造型设计室。
那些造型师看到季铭琛进来，很是热情，问他有什么需要。
季铭琛指了指小乔，“帮季小姐做个发型，不要剪到头发。”
做个发型，还不要剪到头发？
设计师面面相觑，那个为首的穿着小马甲，打着一排耳洞的设计师几次朝着季铭琛这边看，却不敢多看，又立即收了视线。他心虚地让助理先给小乔洗头，做营养。
“季小姐，您对自己的发型有什么想法？”设计师心虚地对着镜子问小乔。
季铭琛在一旁叠着腿，冷冷地说道，“她若是知道，要你们做什么？你们这家店在我这里开了多久了？是不是想搬走？”
“季董，您别误会，关于季小姐的发型，我自然是有想法的。可是，您说不让我剪到头发，我这就没法做了……”设计师抹了抹额说道。
小乔注意到了他的窘相，回转头看看季铭琛，随即莞尔一笑，也是对着镜子说道，“你真是笨……季董说‘不要剪到头发’的意思是说，我是要留长发的，你们不要给我剪多了，不要剪得太短了！。”
“哦，季小姐真是冰雪聪明，我明白了！”听小乔这样一说，设计师这才敢动手。
这家名为“美人鱼造型屋”的时尚造型店，内部空间很大。在屋子中央立柱的位置，做了一棵大树的造型。那大树枝繁叶茂，垂下条条绿藤，看上去一派清凉。季铭琛坐在树下的长条桌边，一页一页地翻着时尚杂志。
“季董，我们那边有vip休息室，配有按摩椅以及各种理疗仪，另外美式咖啡供应，您要不要过去休息一下？”造型屋的客服柔声细语地问着。
季铭琛头也不抬地答道，“不用。”
“好，不打扰您了。”客服讪讪地走开了。
季铭琛将杂志推开，远远地望过去，设计师正撩起小乔的黑发，小心地修剪着发尖。闪亮的银色剪刀和柔顺的黑发交错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很有质感的画面。小乔的一头长发，在她进爱琳医院整容的时候，直接被剪掉了；后来，她失忆摔到了头，因为要反复地检查头部，头发再一次被剪短。现在终于慢慢地留起来了，头发的长度已经盖住了脖颈。用不了多久，她就会长发及肩，然后，长发及腰——
“季铭琛，待我长发及腰，你娶我可好？”
因着长久地凝视，季铭琛深幽的眸子汪成了一潭秋水，小乔笑盈盈地在这秋水中摇曳。
季铭琛仿佛入定了一般，凝然不动
——“季铭琛，你看我的新发型漂亮吗？”小乔做完了头发，走过来让季铭琛看。她站在季铭琛旁边，发现他跟入定了一样，根本目空一切。小乔急了，直接用手捂住了季铭琛的眼睛，“季铭琛，你在想什么？你听不到我说话吗？”
小乔的手指微凉，季铭琛很快便醒过神来。
他抬手将小乔的手指甩开，脸色不悦地说道，“顽劣！”
我……顽劣吗？
小乔缩了缩肩，眼神是困惑的。
季铭琛长腿迈开，朝门口走去。门口的服务生连忙恭送。小乔跟上季铭琛，想问他有没有付钱。后来一想，季铭琛一定是这里的vip，自然不用像一般顾客那样结账收钱。
等季铭琛和小乔一前一后走了，整个造型屋的人都松了口气。那个客服丢掉了一贯的矜持态度，跟设计师说，“哎，你们听到了吗？那个季小姐直接喊季董的名字，态度还那样蛮横……果然，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季铭琛对这个女儿，不是一般地好。”
设计师因为给小乔理过发了，心里松了口气，懒懒地说道，“怎么，你羡慕人家吗？你也可以再找个有钱的爹啊！”
“切，你以为我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吗？像季铭琛这样的有钱人，我还不稀罕呢！”
“我看不是不稀罕，是羡慕嫉妒恨吧！”
女客服无故被抢白，扭身走开了。
*
小乔跟在季铭琛身后，耳边是一片“董事长好”的声音，弄得她一点儿也不自在。
“季铭琛，你累了吗？”小乔凑近了，仰着小脸问季铭琛。看他双目有神，肯定不累。可是，她就以为他累了，“季铭琛，我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一定是累了。不如，你到那边的休息区喝点茶等着我，我自己去买衣服，好吗？”
季铭琛拨开小乔，面色微冷，手抄着裤兜大步走进了商厦内部的休息区。
这里，沙发舒服，音乐高雅，饮品精致，前来购物的顾客有在这里休息的，都极有素养的放低了声音说话。季铭琛在高背沙发上坐下，举目望向了窗外。
小乔没有立刻走。
因为她没有钱，她要想自己买东西，还需要季铭琛帮忙。
小乔犹豫着挡到了窗户和沙发之间的缝隙里，尽量让季铭琛看到她。季铭琛瞭了她一眼。小乔立即要求道，“季铭琛，把你的钱包给我。”
季铭琛略略迟疑，把钱包放到了桌上。
小乔伸手拿了钱包，发现最上面就是这家商厦的购物卡。她笑着抽出来，对季铭琛说道，“季铭琛，我去买裙子，你在这里等我。”
季铭琛长睫微微一闪，像是答应了。小乔没有多想，随即转身走开了。
商厦里的女装有少女型的，清纯型的，古典型的，还有轻熟型，现代时尚型，雍容高贵型……看上去各有千秋，精美漂亮。小乔想了想，选了一条长裙，还有两件牛仔裙。其实，她的衣柜里摆满了漂亮的衣服，不过，那些都太大牌了。就像她在机场遇到季铭琪的时候穿的那件一样，一看就是绝无仅有、价值不菲的时装。小乔现在还不想那样穿。她还是比较清纯简单一点儿，就像她现在的生活。
“这个，还有这个，这个，都包起来吧，多少钱，我去结账！”
小乔拿着店员开具的收款票去了款台。
“您的卡请收好。”收银员接过卡看了一眼，立即毕恭毕敬地把这张卡递给了小乔。小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我买了东西，不需要付款吗？”
收银员解释道，“小姐，这张卡是我们这里的顶级vip，只有我们集团董事会的几名董事持有，这是免于付费的卡。”
原来是这样。
小乔一点儿也感觉不到购物的乐趣。为什么就不能按着正常的流程走呢？有季铭琛陪着她，商厦里所有的人都忙着给季铭琛献殷勤，让她不能安心购物；现在她自己过来买，却拿着一张免于付费的vip卡，试想，如果拿什么东西都不要钱，那多没有意思！
季铭琛炯然的目光眺望着远方的高山，手指轻轻地磕着桌面，停几秒钟才落下。
小乔提着几件衣服回来，阴着小脸把那张vip卡放回了原处。
季铭琛修长的手指收起，深深地凝了小乔一眼，忽然倾身过来，期待地问，“没有我陪着，所以觉得很不开心？”
“不是。”小乔嘴唇嘟起，很是纠结地说道，“季铭琛，我拿着这张免付费的购物卡在商厦，哪像是在买东西，就像在自己家里拿东西一样，真没意思！”
“哦。”因为小乔这样的回答，季铭琛的眼神比她的眼神还失落。
“季铭琛，你有没有现金？我还想买一双小白鞋。”
小乔突然绷紧了眼神问季铭琛。季铭琛的眸子里映着她一本正经的小脸，很是愣怔了一会儿。在季铭琛听来，小乔问他有没有现金，相当于在问他有没有钱。这对于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大约半分钟后，季铭琛的视线从小乔身上移开，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商厦总经理唐有名的电话，“我在商厦七层休息区，立即送十万现金过来。”
十万现金？
小乔瞪大了眼睛望着季铭琛，局促地说道，“季铭琛，不用，不用，我只要五百块就可以了。”
季铭琛收了电话，将手机撂在桌上，淡定地说道，”你不用怕，想买什么也可以。我有现金。这只是你买一双小白鞋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