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立即陷入了沉默,宋雲樟没有说话,但霍无忧能够在安静的环境里听到她的呼吸声,很清晰比之前紊乱了许多。
“霍无忧,我不想和你开这样的玩笑,我只是不想看见阿姨做的饭白费了而已!”
撂下这么一句不愉快的话,宋雲樟直接就把电话挂了,冷漠的态度可见一斑。
但霍无忧并不是个经常生气的人,所以即便这样的行为算得上是有些粗鲁,他也只是轻轻笑了笑。
尽管笑意并未真正抵达眼底。
本来还打算再处理些事情再回去,霍无忧也临时改变了主意,拿起桌上的钥匙,起身离开。
律师事务所离他现在住的公寓很近,车程也不到十分钟而已,所以在宋雲樟挂了电话没有多久的时间,正在吩咐佣人将晚餐撤掉的时候,就看到了回家来的霍无忧。
男人把大衣搁在腕臂上,步伐沉着的出现,清隽面庞让人只是看着便感到如沐春风。
宋雲樟抬眸看见男人,心里却道今天的霍无忧大概心情算不得很好,眉宇间的沉色并非平日里那样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态度。
她原本因为霍无忧在电话里那番话而变得奇怪的心情,也在这个时候消失了,她不是喜欢无理取闹的人,既然都已经看出来霍无忧今天的心情不算很好,不管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么,宋雲樟也不会再和他发生任何争执,况且......那本来也就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她本不该有那么大的反应,在冲动挂断电话之后,宋雲樟自己都因为自己过激的反应而感到了一丝惊异。
“阿姨,把东西重新热一下吧。”宋雲樟转身去吩咐了几句,然后才对霍无忧说,“你还没有吃饭对吧?”
霍无忧点头:“没有。”
“嗯。”
宋雲樟也一下子不知道能和他说什么,本来已经打算回房间去休息了,这会儿又因为他突然回来而有些仓皇。
霍无忧有回家先洗澡的习惯,所以径直往房间去了,路过宋雲樟身旁时,脚步顿了一下。
“那句话没有别的意思,不用误会。”
他说完便回房间去了,宋雲樟立在原地,心情一时间更加复杂。
此刻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应该轻松还是有别的想法,她说不清楚。
于是非常奇怪的,原先决定了要回房间休息的想法,也在此刻发生了变化,她干脆就坐在了沙发上,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宋雲樟坐着无聊,只能和人聊一下工作。
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会影响她的工作,虽然很多时候都不太舒服,但宋雲樟也会努力去调整自己的状态。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在原定的计划里面,工作才是她的全部,至于现在的这些,全都是意外,而且是没有办法解决掉的意外。
宋雲樟安排了一下工作计划,懒得打字所以发的语音:“艺术展我会去,不过到时候不要安排公开露面了,那位先生你也帮我说一声,我就不去和他见面了。”
还是那位从港岛而来的购画者,在知道宋雲樟又有一副新的作品展出时,便第一时间准备买下。
最近宋雲樟没有回复对方的任何消息,她也不傻,能看得出来那人是抱着什么目的,但她不可能给予任何的回应,所以就算是知道他的想法,宋雲樟会做的也只有拒绝。
对方买不买画她也不在意,所以现在她也会表明自己的想法,更何况她也无心去应付这样的追求,即便还没有真正的开始。
尤其,这样的状况三不五时就会发生,追求她的人从来没有少过,宋雲樟已经可以做到毫无反应,非常的淡定了。
回消息过来的人有些为难:“可是他唯一的要求就是......”
“我知道,你可以尽管告诉他没有关系,如果画没有办法售出那就继续挂着吧。”
这些年宋雲樟有很多的作品,但是真正拿出来售卖的在少数,多数作品都放在她自己的画室里,毕竟有着父母的那一层关系,宋雲樟在艺术上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即便她没有刻意去宣传自己,她的作品也会受到各界视线,所以每次有什么动静了,都会很快被人知晓。
但宋雲樟其实很挑买家,并不是所有人出钱就可以买下她的画,而那位来自港岛的买家是真正懂画之人,和他合作实际上是愉快的。
不过如果这样的纯粹艺术交易里面掺杂了更多的感情成分,宋雲樟便不想要再任其发展下去了。
有些事情,也不太适合留有任何的机会。
宋雲樟太过专注发语音,并没有察觉霍无忧已经冲了澡出来,换上了家居服,气势比之前更显柔润。
男人听到宋雲樟在说话,便顺势依靠在了墙上,半勾着唇看她,意味不明。
“假如他问任何关于我的信息,也不用告诉他,如果他实在想要追问......”
宋雲樟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说:“那就告诉他,我已经结婚了,并且......怀孕了。”
说了这样的话,即便对方对她有些想法,应该也不会再做什么,可以知难而退了。
在宋雲樟看来,这样转告对方是最省时省力的一种方法,不过听到某人耳朵里,其实有了另外的一层含义。
“先生,您可以用餐了。”
佣人的声音让宋雲樟猛地抬头,就触及到了男人幽静的眼神。
她也不知道霍无忧在想什么,总之他的反应让她无法看透。
“好。”
霍无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心情好像有了明显的飞跃,嘴角若有似无翘起的一点弧度也分外明显。
宋雲樟遥遥看了一眼,好像被刺到一样,也不准备再停留在这里了,想着还是回房间去吧,呆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她站起来,也不再去看霍无忧,自顾自往卧室走去,刚走几步,就听到霍无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去哪儿?”
“......回房间啊。”
宋雲樟没有转身,身姿有一瞬的僵硬。
“过来。”
“......”
“这个时间睡觉,你就不觉得太早了一些?”
宋雲樟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就算现在不睡觉,也还可以做别的事情,谁规定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回房间了?
但刚才说话的霍无忧却格外的强势,原本,宋雲樟应该对霍无忧这样的命令表示出抗拒,可是最好的拒绝机会就因为她莫名其妙的愣神而错过了。
于是,她只能保持着面无表情跟着霍无忧一起去了餐厅坐下。
她已经吃过了饭,现在有了专门的营养师每天负责她的膳食,一日三餐,包括其他的进食都要根据严格的表格去进行。
宋雲樟对这些并没有那么在意,但是有霍无忧的命令,她也只能按照营养师的规定,按时吃饭,连一分钟的察觉都没有。
这么吃了一段时间以后,宋雲樟也就习惯了,每到该吃饭的时候就会觉得饿了,有时候不只是她自己,包括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会有反应似的。
今天一个人吃饭,餐桌上只有她自己,宋雲樟原本很习惯这样的生活,但却没由来觉得这里的餐桌太大了一些。
以前从没有出现的情绪就在那个瞬间蔓延上心头,让宋雲樟不得不去在意。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那通电话,只是电话打完之后,宋雲樟的心情反而更加复杂了,还不如没有联系霍无忧。
“最近的这些东西还喜不喜欢?如果吃腻了,就和阿姨说,再换一些新的食谱。”
“这个也才换了几天......我还不至于那么娇惯,一下子就吃腻了。”
尤其现在每天都在轮着花样变换,根本不会有让她觉得腻的可能。
在这一点上来说,宋雲樟即便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感觉到了霍无忧的用心。
尽管在他看来,这本来是和也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
“嗯。”
宋雲樟不饿,也不想吃什么,只能百无聊赖的坐着,眼神总是忍不住停留在霍无忧的身上。
男人垂着眼眸,五官在这样的距离下观看更是没有任何瑕疵,过于完美的一张脸。
长着这样的好皮囊,也是天生的资本,更难得的在于他的气质卓绝,不是任何人都能够修炼成功的。
“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宋雲樟冷不丁问。
霍无忧抬眼看她,宋雲樟依旧是很冷淡的表情。
“我只是随便问一问,你不用回答我都可以。”
宋雲樟看起来像是毫不在意。
有些问题藏在心里会让她心情很奇怪,宋雲樟不想被那些纷杂的情绪所影响,所以干脆问他了。
某种时刻,宋雲樟的直白令人震惊。
“一点点不好。”
霍无忧竟然也回答了,他道:“刚巧知道些事情。”
“哦。”
宋雲樟在确定了对方今天确实有心情不好之后,也好像能够理解他今天的反差行为了。
罢了......就不用和他计较那些轻佻的行为。
宋雲樟没有发现自己的表情变得轻松了,有很明显的变化。
霍无忧喝了一口汤,温热的汤在温暖了他的肠胃以后,好像整个人都因此暖了起来。
他本来冷硬的心也随之柔和起来,于是,很少去把自己的烦恼告知于人的霍无忧,在短暂思考之后,开口道:“明天要开庭,但是今天和当事人对材料的时候,其中一份文件被人做了手脚。”
宋雲樟的瞳孔不由放大:“被人掉包了,有人想要对付你?”
“我查过事务所的监控,首先排除了事务所的内部嫌疑。”
宋雲樟歪了歪脑袋,在认真思考。
“是你的对手?”
“有可能,只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是他们做的,而更大的问题在于,他们是怎么样做到的。”
“东西是怎么交到你当事人手里的?”宋雲樟的心思很活络,立马找到了一些突破口,“文件从事务所出去之后,有很多机会被掉包,包括当事人的身边也可能有内鬼,等这个案子结束,从这些地方去查,也许会有收获。”
霍无忧认同的点了下头:“确实如此,可以排查出许多有嫌疑的人。”
“这样的事情应该不少见吧,为了赢得官司而通过一些非法手段去占据有利的情况。”宋雲樟很冷静的分析,“所以只要找出来是谁做的,然后让他得到应有的教训就好了。”
霍无忧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好像重新认识了宋雲樟一样。
她过去的表现看起来只沉醉于自己的艺术事业,除了那之外,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太关心,像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但是今天霍无忧发现,宋雲樟也不是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反而,她身上有着超越常人的洞察力,睿智而冷静,同时,也有仇必报。
光是最后一点,就和她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了。
因为她的气质过于冷冽和疏离,大概很多人都会认为,她一定懒得去关注任何事情,就算有人找了她的麻烦,她也只是选择远离自己,而不是去对这个人做什么。
“你觉得如果找到这个人,该怎么对付他?”
霍无忧倒是有了些兴趣,想听听宋雲樟的意见。
“什么方法都可以用,总之要让这个人知道你不是可以随意招惹的,减少以后的麻烦。”
“看来我是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宋雲樟皱眉:“所以你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看你好像也不太意外。”
“或许吧。”
“嗯?”
“有很多人会这样做,但是他们很多时候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霍无忧树大招风,尤其他在国外时候的高调作风就足够他树立很多仇人了,回国之后,法庭上永远锋芒毕露,从不会有半点的后退妥协,因此更是让和他站在对立面的许多人把他视为了眼中钉。
好在霍律师在生活里足够如沐春风,完全相反的风格也博得了不少好感,否则现在关于他的争论,只会更加激烈。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给他们机会。”
宋雲樟问:“所以你有很多的敌人。”
“对手而已。”
真正能够称为敌人的其实不算太多,大部分都只是对手。
“因为你的辩护风格?”
宋雲樟也知道关于霍无忧的那些传闻。
“也许。”
最清楚这些的人,非厉聿深莫属。
厉九爷最明白自己的这位好友,有多么的招人记恨。
因为当初厉家的人也曾和霍无忧辩护的当事人打过官司,最后自然是输的一塌糊涂,好在后来他们成为朋友了,涉及到厉家的事情,霍无忧也不会参与。
而厉聿深对他的评价是,因为能做到绝对的无情,所以才屡战屡胜。
没有任何的感情因素会影响到霍无忧的判断,他就是一台机器,精密运转。
宋雲樟说:“倒也不奇怪。”
霍无忧笑了。
确实不奇怪,就他的辩护风格,能活到今天,也是因为他是霍无忧,换成任何人,都不可能还平安无事。
......
江丝楠知道今晚厉聿深会很快才回家,所以忙完之后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去了秦曼的家里。
秦曼的公寓里还是只有她和肖粒在,另外一位室友到今天都还没有露面过。
江丝楠去的时候,肖粒正在厨房里鼓捣一些吃的。
秦曼给她开了门,让江丝楠坐在沙发上,给她倒水。
肖粒听到动静过来,在看到江丝楠的一刹那,便惊诧道:“你,你是那个谁......那个......”
毕竟是做媒体行业的,肖粒见过江丝楠的照片,也知道一些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江丝楠对自己这么容易就被认出来还有些意外,还好秦曼立即解释:“肖粒在电视台实习。”
这么一来,便可以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