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殿？”我不觉有些发愣，就连挣扎都给忘记了，“我们到这个地方来干什么？”
“你会知道的。”判官并不想多说，他们三个拖着我到了那大殿中，将我往里一扔，便自行离开了。
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寒意入骨，也顾不上去关注，只向周围匆匆忙忙地观望，就见大殿中杵着八根柱子，每一根上面看上去都攀着一条什么动物，似龙非龙的模样，让人心底一阵阵发寒。
“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高处传来，那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耳熟，以至于我情不自禁就想要抬头去看，可这一抬头，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能将头抬起来。
“胆大妄为！”有人喊道，“阎王岂是你这等小鬼可以直视的？”
好吧我不敢直视……
我在心里有些无奈地想着，忽然却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点冷意。
“无妨，”他说道，“抬起头来。”
我缓缓地转开眼神，向他望过去，这一眼，顿时就先将他认了出来——果然是我曾见过的那个阎罗，只是当日他穿着一身普通的衣服，不像今天这么威严。
“你可知罪？”他脸上还笼罩着一层黑气，便像是我欠了他多少钱一般，又或者更有甚者，我是欠了他几条命，“云凉，怎的会有你这样的祸害？”
“我怎么了？”我眉头一跳，“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可知道，玄墨出事了？”阎罗的声音冰冷，那其中带着杀机，我毫不怀疑，只要他能放下现在的身份，他随时都会直接出手来要我的命。
“我怎么知道！”我忍不住道，“他怎么了？是不是因为——”
“杀人犯法，灰飞烟灭的事情，他也敢为了你做出来。”阎王冰冷的眼神看得我想吐，可那呕吐的感觉只在我胃里转了一圈，就又奇迹般地迅速消失了。
“他杀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难道你们也不能认同？天道昭昭，难道为的就是让这些东西也继续活下来么？”我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笑话，可这偏偏又不是笑话。
“混账！”阎罗王喝道，“似你这样不敬天地之人，又怎配有这样的造化？”
“造化弄人，”我不觉笑出声来，心里一片仓惶，便连自己脑子里这世界都想了些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是满脑子的仓惶难过，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狂涌而出，说出的那些话，只怕是让我自己来听，都听不出个好坏来，“我也不想是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呢？我可曾有的什么选择么？”
“大胆狂徒！”我听见有人在底下吼道，却不觉又忖摸到了三分好消息。
“我不是大胆。”我沉下声音，低下头，心里更觉得奇怪，“只是……你们这样讲我弄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却不能给我一个确切答复？”
“你这……”那阎罗似是无话可说了一般，又像是被我刚才的话给说得不知如何应对，咬咬牙，“他因为你而惹了大麻烦，你知道不知道？！”
“那也是他 愿意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不知道是苦，是酸，是甜，还是什么更复杂的滋味，“你们拦不住他，我也拦不住。”
“天下会出乱子的。”阎罗王冷冷道。
“那我能如何？”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不由得苦笑问道，“难道要我一个人的命，就能将这些事情都给归于正道？”
“闭嘴。”另一个声音从大殿外传来，紧接着，玄墨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我旁边。
我跪坐在地上，半仰着头去看他脸上的表情，那一瞬间，只觉得心中无限酸涩和柔软，都找到了一个出口，却又淤积堵塞在那里，让我整个人都有些惶惑了起来。
“你想要怎么样？”阎罗在高处瞪大了眼睛，“鬼王，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热下来的麻烦，不是俺么简单就能处理的！”
“就算不能，”玄墨的声音比他的表情更冷，“你也不能这么做。”
“我是为了谁？”阎罗暴躁，“这个女人，你在这个女人身上已经吃了多少亏了！”
“我乐意。”玄墨道，“她如今还有我的孩子。”
阎罗不说话了。我看得出，他脸上的表情，分明也是不愿让我继续活下去的，可玄墨直接伸手，将我从地上捞了起来。
“血尸的事情，我会去解决的。”他拉着我往外走时，顿下脚步说了一句。
“如何解决？”阎罗的声音从从他背后传来，带着一股莫名的火气，“鸢儿已经为了你想做的事情，灰飞烟灭，我们手里如今，就连最后的筹码都已经没有了！”
“当然有。”玄墨的脸色沉静如水，他转过身，看着阎罗，目光中忽然流露出了几分冷冷笑意来，“云凉。”
“啊？”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才明白过来，他是说我就是那最后的筹码。
“她？”阎罗王愤怒了，“她能有多大的作用？鬼王，我知道你看重天命，可是，你要知道，天命之中，原本就不是这样的！”
“谁知道？”玄墨森然一笑，“我在意的，只是我想在意的而已。至于其他的，我也不甚在意。”
“别跟我打机锋。”阎罗冷冷道，“就算有你的孩子，又能怎么样？”
他顿了一顿，才又说道：“鸢儿永远也回不来了。没有她，谁帮你？”
他们两个终于都沉默了下去。我看了看他们两个脸上的表情，那一刹那，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不安感觉，从脚底缓慢地爬升上来，让我整个人都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觉。
“你们说的是……”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与你无关。”玄墨冷冷地应了一声，紧接着，拽着我就出了大殿。
“我已经吃过一回亏，”他一面走，一面扬声说道，“我不是那起不知事的人，该让他们还的债，我总会让他们还！”
他说完，忽然站下了脚步。我垂下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赫然发现，他脚边，一朵彼岸花，正悄然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