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淑婷一听,奇怪道:“陆家兄弟名气那么响,怎么会是你们这两个不男不女的怪人?”
陆氏兄弟一听就火大,一起凑过来,一个道:“谁不男不女?”
另外一个就说:“我们只是要好看。”
“对呀对呀,穿上花布衣服会很好看。”
“对呀对呀,连我们住的地方,都布满了桃花。”
“对呀对呀,你这个女人懂什么?”
“对呀对呀,就是什么都不懂!”
“你其实很难看,你自己知不知道?”
“连花衣服都不晓得穿的,根本就不是女人,你自己知不知道?”
“我们可以教你,知不知道?”
“教你其实什么是真正的好看,知不知道!”
“够了!”华淑婷尖声大叫。声音之凄厉,让陆氏兄弟齐齐吓了一大跳。
比嗓门?
陆氏兄弟互视一眼,突然一个撮唇长啸,于是,猛兽翻滚跑动的声音再度响起来。另一个人则托着下巴做出愁苦状,恶鬼出关愁云惨淡的嚎哭从他口中发出。相互配合了一阵,两个人又翻了好几个跟头,再精明的人也搞不清他们俩到底谁是谁,两个人又跳上椅子,互相对视,手臂做着飞翔的动作,嘴巴不停动。大家便再坠入成千上百只鸟儿聚集的山谷。便听得那鸟儿东一只西一只,有一唱一和的,有自顾高歌的,还有急促吵架的……
郑尧、华淑婷、欧阳和以及佟姥姥齐齐舒了一口气,明白,昨天晚上那阵骇人的经历,不过是这个家伙施展的口技而已。
口技神奇之人,能模仿千军万马冲撞厮杀的声音,猛兽出动、深夜鬼哭,又算什么呢?
瞧这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俩,平生最爱大概就是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再练他们擅长的口技。七妹失踪,十之八九都和他们没关系。
郑尧心思最为细密,大声道:“放了我们吧!”
陆氏兄弟停止口技展示,扭头看他们。
“我们是你家公子邀请去岳州的贵客。”华淑婷和佟姥姥都很诧异郑尧这么说,郑尧一只她们都可以看见的手放在地上,轻轻摇。老少两个女人,顿时都不讲话。
陆氏兄弟跳下椅子来:“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我们,是你家公子邀请去岳州的贵客!”郑尧口齿清晰说完这句话,又对陆氏兄弟说:“我的妻妹不见了,有人说,是穿花布的人劫走。我们追过来,是为追劫走我妻妹的人。”
“我没有劫他七妹。”陆氏兄弟互相看,互相说,尔后一起正过脸,对郑尧说,“劫走你七妹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
“噢!”心思单纯的陆氏兄弟顿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往下接。
“放了我们吧,这完全就是一场误会。”郑尧想着这个请求诚意显然还不够,便多说一句,“二位手艺真是出众,困住我们的桃花和真的一模一样。”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陆氏兄弟很是天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扳动机关,长藤悉数收回。还没等再说话,从地上跳起的佟姥姥手爪已锁住其中一个花布人的脖子,另外一个花布人“啊啊”大叫:“别伤害我哥哥,别伤害我哥哥!”
“刷”,一道白光横于他的脖子下面。
先前还很坦诚的华山少主阴测测笑意布满整张脸:“原来你是陆成锋。”
被剑指住的花衣人双脚打颤:“是……是啊,我是……我是陆成锋。”
陆成龙说:“你们一起骗我们?”
佟姥姥说:“不想死的话,立刻把我们都放了。”
陆氏兄弟没什么骨气,一起点头,说:“这就放、这就放!”
从屋子里出来,日光下看桃花坞盛景,真桃花粉红如霞,假桃花艳红似血。前者浪漫如梦境,后者妖异似幻境,巧夺天工单论工艺,果然巧妙绝伦,当真放眼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三个。
来到假桃林边,陆成龙说:“这里的桃花共有八千八百八十棵,其中有两千两百二十棵是真桃树,因为暗河水寒,山里气候和山外不一样,所以,它们开花比外面迟。混在六千留白六十棵假桃树中,并不是你们想的,全部都是假桃花。”而现在,郑尧他们要找到就是靠得最近的真桃树,在树根下面正着敲两圈,反着再敲两圈,桃林中就会出现一条一直通往外面的康庄大道。
然而,到底什么样的桃树才是真桃树呢?
这个问题,昨天晚上郑尧他们就已经想明白。有瑕疵,就是真桃花。只是,想到桃花林的厉害,在正过来反过去敲击根部之前,负责找树的华淑婷还是犹豫了一回。最后,她拿定主意,倒过宝剑,以剑柄在桃树根部敲击。“笃笃笃”“笃笃笃”,便听以这棵桃树为基准,一条线上所有的假桃树都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然后,贯穿桃林的康庄大道果然出现。欧阳和当先又惊又喜大叫一声。
郑尧当仁不让,押着陆成锋当先走上这条路,欧阳和、华淑婷随后跟着,押着陆成龙的佟姥姥断后。这条路不短,走了整整一盏茶功夫才到尽头。出来桃花林,佟姥姥和郑尧交换眼色,接着便要对陆家兄弟下杀手。
六大门派的人,原本就无需对逸城这样死对头的门人留情。
如果要怪,就怪逸城老爷子只知道收人,不知道教他们如何防人。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就在他们要对陆氏兄弟下杀手时,逸城的其他人也会赶来。
林子外面,一个青年早就在等。佟姥姥和郑尧刚要杀人,对方抢先发动。
没有金属闪光,一阵杀气悄然扑面。佟姥姥只以直觉判定,松开陆成龙的脖子,人急速飘出半尺,方才躲开杀气锋芒。而郑尧也和她一样遭遇,被一股杀气逼退,长剑也离开陆成锋的脖子。
陆成龙、陆成锋呆是呆了点,行动很机灵,身子一转投入花林。花林内花树一合,康庄大道旋即不见。
“可惜啊!”华淑婷和欧阳和一起顿足。
可是,佟姥姥和郑尧两个人,竟一起被横路杀出来的那个青年缠上。快捷绝伦的剑,电光火石之间和佟姥姥过招,又会郑尧过招。
佟姥姥手心发痛,急速退后,翻手细看,戴在手上的缠丝软手套已经被划破。对手的家伙,委实锋利!
而郑尧,他的剑,剑身上也出现细小的断痕。
佟姥姥和郑尧,都大惊失色,他们分别拦住欧阳和以及华淑婷,四个人,一起直视对面。
只见那个人,不过双十年纪,一张尖脸,不知何故面色似乎有些苍白。不过,他的五官倒清秀得很,身量也足,肩宽腰窄,是适宜学武之人。
佟姥姥和郑尧都自诩江湖经验充足,不约而同想到一个人。郑尧稳重,佟姥姥冲口而出:“逸城公子!”
华淑婷冲上来:“怎么又是一个逸城公子?”
佟姥姥闻言惊诧无比,回头看她。
欧阳和对佟姥姥说:“先前追六妹妹,二姐夫、二姐和我,就碰上过一个逸城公子。”
那时候,动手的全是殷十三,和慕容曜交手过的那位,身手到底几何又没听慕容曜细说。
但不管怎么样,逸城当中除了已经扬名的四杰之外,居然有这么多武功好手。这一点可都没想到。
看看脚下通往西边的路,郑尧夫妇以及欧阳和主仆,四个人四颗心,不由自主全部变得沉甸甸。
再说湖城西边的焦城,这儿是南来北往的一个枢纽,亦是颐山西行必经之地,大街小巷纵横交错,人口密集,百姓的生活绝大部分都很富庶。
最繁华的棋盘大街上,有一座贵宾楼。楼上有大小共十间雅座。其中临街方向位于正中的雅座,伙计正将门打开。一身月白衣衫打扮的程倚天跨步而入。
真正的逸城公子,在这里!
雅座里面,只有一名小侍女陪伴的玉雪笙笑颜如花,邀请公子落座。
先替公子斟茶,玉雪笙一双柔夷展现在程倚天视线当中,美丽动人,动作又竭尽优雅。
四杰都不在,杨昱也去救人了!
玉雪笙放下茶壶,嫣然一笑:“请用吧。”出语温和婉转,就是铁人,也要软三分呢。
程倚天端起茶杯,喝之前先顿了片刻,接着,一口,便将茶水整个儿喝完。玉雪笙呆了呆,拿茶壶,突然又将手缩回去。
程倚天的不配合,让她实在控制不住忿怒。
努力平静,玉雪笙重新整理出笑容:“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为了赶走我,不惜将华淑琪和丑丫头一起赶出来。为了表示你绝不近女色的决心?”得不到对方回应,便大声叫他的名字:“倚天!”
程倚天冷冷的眼神射过来,接着,说出的话,更是寒冷如腊月冰雪:“你我之间,何时有过感情?”眉尖一扬,“不过都是些利益。”
玉雪笙“啊”的一声,所有衷肠全部沉积在肚子里,开始腐烂。
程倚天继续冷冷说:“莲花宫主肖飞艳,在洪州建百花台,在其他地方建凤凰台或者孔雀台,建在逸城的,叫漪澜台。所有这些,不过都是通过你们掌控他人。”
巴掌打到脸上,玉雪笙还是信口雌黄:“怎么会呢?”并且厚颜无耻还能勉强笑。
程倚天冷笑,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和她掰扯。
过了一会儿,玉雪笙说:“你就一点儿都不想问,桃花坞那边,陆氏兄弟和杨昱到底怎么样了吗?”
程倚天说:“非是要我问他们,你更想引得我回答的是:金陵华家七小姐——华淑萱,现在哪里?”停顿片刻,他对玉雪笙说:“能假扮陆氏兄弟,必是我手下曾经见识过陆氏兄弟的人。熟悉他们的特点,更熟悉他们的本事。桃花坞围困华山、青城两大派的少主,如果陆氏兄弟杀了他们,逸城必定陷入更大的困局。至于郑尧他们心机之深,远远胜过陆氏兄弟。从桃花坞逃出来,再杀了陆氏兄弟,与逸城,自然也是一大损失。”
“我不知道你这么做,对你来说,到底有多大好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你,肯定在为六大门派以及逸城之外第三方效力。”
玉雪笙止不住脸色发白:“我还主动通知你呢,唯恐华山派和青城派的人真把陆氏兄弟给杀了。”
“那只是你于乱中又想像我示好而已。”程倚天年轻的脸庞露出与年龄不太相称的精明,“我不会邀请你再回逸城!”
“程倚天!”玉雪笙终于因爱生恨!
程倚天毫不介意,放下茶钱,长身而起。
他对玉雪笙说,“华淑萱是金陵华家的人,你想要,你只管留着就是。”转身便走。
玉雪笙站起在身后,气急败坏大声道:“那你对华淑琪又怎么交代?”
“六小姐?”程倚天驻足转身。
玉雪笙失望的脸上总算掠过得意:“是啊,逸城虽然将她赶出来,却好吃好喝一路招待伺候,不是你对她有心,还为什么?”
程倚天的眼睛,目光闪闪烁烁,实在说不清是诧异、犹豫还是恼怒。他猛地将身体又转过去。无需向玉雪笙解释任何,他跨出雅间。
刚出贵宾楼,远远的,一匹马正奔过来。贵宾楼旁边是悦宾客栈,程倚天投宿在这里。奔过来的马,马上跳下的正是杨昱。
杨昱心情不错,眉飞色舞的,看起来,事情解决的不错。
主仆进悦宾客栈,一路上,彼此交谈。
“华山、青城的人当真要杀陆氏兄弟?”
“双方仇怨结得很深似的。”
“嗯——”程倚天沉吟着,须臾才说,“逸城之于江湖,始终不为名门正派所容。”叹息一声,“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这样的问题,很显然,杨昱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