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一张小脸瘦的脱相,眼下青黑,口中一直念叨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你的错,不是我的错。”
大胡子安慰了几句,柳依依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好好好,是我的错,我的错,依依把被子放下,看看爹爹好不好?”
柳依依两眼无神的看过来,突然泪如泉涌。
“小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推你的,我只是妒忌,你一个孤儿却要霸占我的爹娘。那天你站在池塘边,风把你的裙子吹得那么好看,我一时冲动,才推了一把,对不起啊,”她扑进大胡子怀中,哭的撕心裂肺。
而大胡子呢,恍若雷击。这个打击来的太大了,他脑子‘嗡’的一声,只剩下兄弟临终前的嘱托。
“三郎,我就小暖一个女儿,她娘走的早,一直就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如今,我也快不行了。”他的兄弟为了救他胸前挨了一掌,吐了不少血,还在坚持说着,“我这辈子没求过人,今天哥哥求你,帮我把小暖养大,我给她订下了一门娃娃亲,等她及笄的时候,就成亲……”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好像答应的信誓旦旦,一定要将她养大成人,依依有的,绝不少她。
小暖比依依大两岁,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又懂事又体贴,柔儿很喜欢她。
他把她小小的身躯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内心一片凄凉,他愧对兄弟的嘱托。
然而他和柔儿都以为那是一个意外,从来没怀疑过依依。小孩子哪来的嫉妒心呢?有个伴一起玩耍,多好啊!
大胡子身体僵硬,脑子里都是过去的片段,他从没想过依依的心里是如此黑暗,都是他的错,是他害了小暖,都怪他不曾好好教导依依,让她犯下这弥天大错。
“小暖姐姐,你那么好,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她紧紧抓着大胡子的手臂,指甲扣进了肉里,渗出妖艳的血滴。
“求你,小暖姐姐,求求你,放过我吧,别再找我了,我知道错了。如果你愿意原谅我,就别再找我,如果不愿意,我明天就去跳河,给你偿命,好不好?小暖姐姐?”她双眼无神,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大胡子觉得荒唐,明明做这么多事情是为了让妻女过上幸福稳定的生活,最后怎么变成这样了?
柔儿死了,徒留伤心给他。依依疯了,活在过去的阴影中,日夜痛苦,不得解脱。
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上半辈子不羁放纵,杀人如麻,不管好人坏人,只要挡了路的通通杀掉的惩罚吧?
“她现在的状况有些棘手,沉湎于过去,不愿面对如今,何尝不是对现实的逃避呢?想必尊夫人的逝世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白岚温和的说着。
她现在身量抽条,五官慢慢长开,渐渐往倾世美人的方向走去。
大胡子有一瞬恍惚,不知何时,她已经亭亭玉立,而他的依依,却越来越像个病入膏肓的人。
“外面来信了,我也该启程了,依依就有劳小庄主了。”大胡子神情颓丧,说完这话就拖着步子离开了。
他如今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柳依依,这个亡妻留下的孩子,他有时候气的想掐死她,可是临到头来却狠不下心,反而越发歉疚。
如此,相见争如不见。也许看不到了,就不会那般纠结了吧。
人在面对两难的选择时,通常选择逃避。
大胡子一去不返,偶尔带回只言片语,白岚就算跟柳依依说了,她也不会给出什么反应,整日里对着空气发呆。
其实白岚也想不明白,只是一夜惊吓,怎么就将她变成这幅模样了。她可是准备了很多惊喜,没想到都没用上,敌人便溃不成军了。
走在鲜花遍地的庄子里,白岚脚步轻盈,步履生风,心情颇好。看着开得势头正猛的花朵儿,隐隐约约有一股腥味窜入鼻尖。
又有人想来找神剑山庄的麻烦了呢!
不过,来神剑山庄找麻烦的人,最后都沦为花肥了。这些花儿,都是人肉灌溉出来的呢!
到了平时用来审犯人的密室,白岚一路走去,看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刑具,面上一点异样都没有。
她在一个被不明液体浸染的石门外站定,看守的人忙走上来汇报,“小庄主,我们抓了一个可疑之人,正在审讯,约莫半刻钟就能出结果了。”
话音刚落,石门便被打开,萧画从里头一坡一坡的走出,头发微乱,黑色衣服穿在身上,腥味很重,白岚一猜就知道是溅了血在上面。
“小姐,容我去换身衣服。”萧画还是很在意形象的,除了在刑讯室里有些变态,平时一派斯文。
白岚让出路来,他拖着步子进入另外一个房间,没一会儿再出来,换了一身月牙白的儒衫。
很难想象他平凡的脸穿上这身衣裳是如此的温润如玉。
他们去到一个石室,有床有桌子,还有几个书架,密密麻麻堆满了书。这里是他们暗部成员商议事情的地方。
“问出来了,是五岳派的人。”萧画表现的不紧不慢,“五岳派联系了其他八大门派,在徐州城内碰头秘密商议,一个月后的武林大会有一场大戏。”
白岚微微诧异了下,名门正派们终于迫不及待要出手了,这比梦中还要早些,想来是这些年来神剑山庄的发展和声望达到了一个让他们感觉到被威胁的地步。
她牵起唇角扯出一个略带计谋得逞的笑,“无妨,既然有戏让我们看,那我们就添把火,让这出戏更精彩些。”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她没有刻意去改变梦中的轨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让他们踏上一样的道路。大胡子如愿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各门各派也都联合起来,誓要摧毁神剑山庄。
一切都是原来的轨迹,有条不紊的前进着。只是原先毫无防备的人,生了戒心而已。
“我师父现在人在哪儿?”她没有收到萧淮与的消息,便问萧画。
说好的去两个月,结果他食言了,好几年不曾回来过,若不是三两个月有一封书信,她都以为他忘了自己了。
不过,她还真有些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