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特别长,不仅高温时间长,而且竟然耐着性子长出了长长的尾巴。你瞧,再过一星期就到中秋节了,可气温一直都在三十度以上,午后走在路上,身上火烧火燎的,像处在夏季的天然大热炉里。
哪有秋的凉爽呢?
“真热!”“都秋天了,气温还这么高?”“怎不下一场雨呢?”经常听到抱怨的声音。可是高温无雨的天好像不解大众心思似的,依然在明蓝的天空下,高悬着火辣辣的大太阳。办公室里的空调呜呜呜地响着,风扇从黑夜吹到白天。五颜六色的衣裙,依然挂在爱美的女孩子的身上,环城河边的绒花从六月持续开到九月,粉红色的绣球花也容光满面地挂在枝头,不肯退出季节的舞台。
万物都在享受属于自己的舞台,迟迟不肯收场。可是,秋风耐不住了,它一次次地发出警告:这是我的季节,我做主。它先是轻轻松松地摇落一片树叶,接着又吹下千万片落叶,它根本没费劲,那些叶子就扑簌簌地落下来。从绿荫下走着,不经意间就看到掉在人行道上,绿化矮丛上和绿草上的成片成片的落叶。早晨骑车从杨树下走过,还见到环卫工人打扫成堆的落叶,可是抬头看看树上,依然是叶密绿浓。
在秋风的呼唤下,楼下树根处,泥土里,秋虫的鸣唱是最欢的,它从白天唱到黑夜,又从深夜唱到天亮。特别是月明星稀的夜晚,它就那样自在悠闲地唱着,时而高亢激越,时而缓慢低沉,像千万支乐队的和奏,高低错落,张弛有致。
早晚去锻炼,身上每有汗出,风一吹就干了,不再像夏天那样汗透衣背。走在公园绿树环抱的小径上,风是清爽舒适的,湖边灯火通明,有许多健身的女人,踩着凉爽的秋风,扭着屁股,伸展腰肢,欢蹦乱跳着。环城河边低矮的围栏边,常有老人和年轻的男女坐在榕树下的秋风里,看着两岸的灯火,发呆,想心事,或者玩手机,打电话。
天空是明蓝纯净的,偶尔有几朵白云飘过,几条羽纱似的白云挂着,可是,秋风一吹,就轻飘飘地不见了。成群的飞鸟从半空中掠过,从容优雅的姿势清晰不辨。麻雀低矮地姿态,更是如在眼前。
大田里的玉米、大豆、芝麻和高粱等农作物,不再冒着火热的太阳拼命地疯长,他们在秋风里收敛起不断生长的野性,结荚,长子,丰满,成熟。于是,整个田野披上了金黄色的外衣,遍地皆是黄金甲,像色彩浓郁的油画一般。
尽管火热的太阳当空照,说不定几天后,一场秋雨就把太阳的余热淋跑了,一阵清爽的风就把它吹散了。秋风在季节的枝头唱着欢快的歌,它何愁赶不跑火热的太阳?
阳光终不能把秋风打败,因为季节不停地往前走,不会回头。就如擦身而过的时光,从不会停留。
红云驮着夕阳
红云驮着夕阳
清风拂过耳旁
彩蝶嬉戏追逐
秋虫自在鸣唱
树叶在风中飘荡
豆荚在枝上鼓胀
野草在路边结籽
芦苇在沟旁摇晃
我徘徊在陌上
端着相机
与它们对望
相较于战乱中的小男孩和四肢长树的“树人”,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房有车,能健身奔跑,简直是幸福的富翁;和穴居石洞的老夫妻相比,住在舒适的楼房里,有空调、电视、电脑陪伴,更应该感到满足和幸福。
所以,幸福不是荣华富贵、香车宝马,而是在和平安定的环境里,衣食无忧,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是在稳定的家庭里,夫妻相守,其乐融融。苏轼虽在朝堂,几次被贬,在人生潮水般的起落中,他并没有倒下,因为他身在官场,心中自有一片开阔的田园,自有挺拔广阔的山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苏轼没有归隐过,他是在“大隐”中做真正的自己,谁又能说他的人生不适意呢?在朝为官时,他每到一处,就造福一方;被贬贫穷时,他带领全家自开田亩,不仅养家糊口,还着实体验了一把老农的辛苦生活。
处朝野而不傲不惊,居林下而自有清欢,被贬谪而自寻快乐,“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在困顿中怀抱人生希望,在失意中有美好的理想,无坚不摧,无往不胜,这才是真正坚强的适意的人生。
翻开中国的文人史,真正无拘无碍地生活,做堂堂正正自己的也就那么几个。有些知识分子打着诗意生活的幌子,却做着违背道德与良心的事,与适意的生活背道而驰。
诗意,是以满腔热情拥抱生活、热爱人事万物的美好情怀;而适意,是安于内心、沉浸世间万事,宠辱不惊、闲看花落的良好人生态度。诗意而有适意的人生才是最美的人生。
常在微信里看到一些稍有微才的年轻人,写出很高调的文章,信誓旦旦地说,要过不将就的日子,过不凑合的日子,要成为最好的自己,满满的正能量溢于字里行间,看了让人心生羡慕。我很佩服这样的年轻人,但我相信这类人不是社会精英,就是经过千锤百炼、满腹才华的人。
适意的活着,要不看重功名利禄,不把唯利是图当作人生的追求目标,要身在碌碌尘世,又不囿于种种规范,要活出自我,每天能听到内心真实的声音。
适意的人生,需要艰苦的历练,需要有挑战自我和社会的勇气,需要十足的信心,需要有打破世俗和传统的胆量,需要足够养活自己、立足于社会的能力。整日贪吃贪睡、不学无术的人,连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谈何适意?一个没有技能、没有才气的人,又怎敢说,过适意的生活?
所以,适意的人生要有一定的物质保障,要有一定的才华支撑。否则,你只能是普通小民一个,舟车劳顿于世俗,为生存和生活而苦苦挣扎。
“人生适意即为之,醉死愁生君自择。”人生贵在适意,既要诗意地活着,又要适意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