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又低下了脑袋,快速地替她抬了脚。
鞋子被扒了下来,彭新洲晃了晃,这只光溜溜的脚有些无处可去。
小姑娘顺手从旁边花坛边上扯过来一片瓦,塞到了她脚下:“先踩着反正也湿了,等我五分钟。”
脚趾触上瓦片,冰凉。
“三分钟!”小姑娘拿着她的鞋奔了出去,闯进雨里,只剩下一片响亮的回音。
彭新洲现在真不差这三分钟,彭新洲被这个奇怪的姿势定在这片雨里,甚至可以等上三小时。
雨猛地加大,砸在伞上,砸在脚边。
世界白茫茫一片,人都躲在屋檐下,但凡有个身影,一定是为你而来的身影。
小姑娘再次蹲到了她身前,只是比她还落汤鸡了,谁都不笑谁。
这次她连问她一句都懒得问了,推掉那瓦片,抓了她的脚便塞进鞋子里,然后充满期盼地道:“试试,你试试。”
彭新洲动了动脚。
“踩水里,没关系。”小姑娘洋洋洒洒地笑起来,最灿烂的时候正好抬头对上彭新洲的视线,“这是我最新一版的特体防水胶,保证你这辈子鞋跟都不再断。”
彭新洲没憋住,也笑了。
小姑娘站起身:“有问题你找我,19能源2班虞理,终身包售后。”
彭新洲道:“好。”
小姑娘指指伞:“学校公用的,你随便还哪里。”
说完便又跑了。
和来时一样快。
那时彭新洲觉得这小姑娘真是一个有趣又奇怪的人。
那天彭新洲穿着这鞋子走得虎虎生风,有几次故意踩到水坑里,下水道缝里,又别又拐,甚至回家后还抄着鞋跟在她家的大理石地板上用力砸了砸,都没能再把它搞断。
彭新洲觉得这是个人才。
彭新洲记住了虞理的名字,并给了她人才该有的回报。
要是不发生后来的事,彭新洲再回忆这一段,会觉得自己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会觉得自己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会觉得在极其失望的时候碰到个好玩的终生承诺做点什么疯狂的事都不算过分,会觉得……怎么解释都好解释。
但偏偏,她又遇到了小姑娘。
那才是她心里最称得上小姑娘的小姑娘,她惶惶然,纯真又无辜,伶俐又呆傻。
彭新洲再一次在她面前崴了脚,折断了鞋跟。
故意的。
但她的故意从此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虞理是个壳,一层层剥开,一层层的惊叹。
彭新洲在情感上的傲慢自负,总是会被她捧到极高,然后在明知是坑的地方,跌得极惨。
直到现在,虞理才来问她,有没有见过她。
什么时候认识的啊,为什么会因为这一点屁事就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要彭新洲怎么回答。
向一个根本没在意过这件事的人。
车子停下,司机把二维码递过来,彭新洲眨了眨眼,思绪回归。
她付了车费,开门下车,司机没忍住说道:“诶你赶紧快点进去啊。”
彭新洲没法赶紧快点进去。
因为虞理就站在她家楼门口,撑着把丑伞,大概又是学校公用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