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河流,层叠而美丽的地球在云层之后展开在眼前,大脑中一片空白,在即将穿越云层的时候,顾元白闭上了眼。
再次有意识时,眼睛上是一只温热的手。
薛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有些低,有些哑,“还不醒吗,顾敛?”
顾元白听着他的声音,感受这床榻的柔软,心道,我回来了。
他动不了身体,于是缓缓地眨了眨眼。
长睫从薛远的手心扫过,薛远整个人一僵,他愣了好半晌,才急急忙忙地低头,额头隔着手掌与顾元白相贴,小心翼翼地道:“你醒了吗?”
他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
顾元白又是极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醒了。
*
圣上的脸色苍白,咳嗽声断断续续,他放下手,看着下方面带惊恐的臣子,缓缓笑了,“怎么,见到朕就不会说话了?”
王太尉和周围几个臣子脸色惨白,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
圣上低低叫了一声,“王太尉。”
王太尉面上已有绝望之色,“臣在。”
“你还没回朕,”圣上往前走了一步,发上的玉冠终于步入了烈日之中,日光从他的身侧穿过,在地上拉出一道沉色的轻轻晃动的长影,“朕没死,这理由够还会不够?”
圣上一步步地走下台阶,一步步地走到王太尉的面前。他的步子像是索命的屠刀,文武百官们跪拜,退让开圣上脚下的这一条路。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王太尉和其同党。
王太尉的大脑一片发白,他的双腿发软,脊背连挺直的力气都已不再,心中不断叫嚣着后悔和恐惧,圣上昏迷了数十天,让王太尉忘记了他的威严和可怖,等到圣上醒来后重新站在王太尉的面前时,王太尉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嚎叫着害怕,他才想起这位皇帝陛下曾经做过的事。
顾元白,这可是曾经血洗齐王府、斩杀反叛军的顾元白。
王太尉的手已不由自主地颤抖,他听到了耳旁传来了牙齿磕碰声,侧头一看,原来是同盟的那几个官员。
他们已经害怕到开始打起寒颤了。
顾元白终于走到了王太尉及其同党的面前。
明黄色的龙靴上金龙凶猛,双目冷酷。这龙映入了跪在地上的几人眼中,他们的汗珠从额上滑落,滴落在游龙之前。
“圣上,”已经有人忍不住叩头,一声声沉闷响起,“臣错了!”
顾元白的脸上少了些气血,身上的药汁味儿浓重,他轻轻地咳了一声,柔声地问:“朕受不得你们的错。”
沉重的脚步声齐齐响起,外头跑进来了一队身披黑甲的禁军。禁军手执盾牌大刀,各个强壮高大,虎视眈眈地盯着满地的文武官员看。
顾元白道:“拿下。”
禁军冲上前,如猛虎般将王先生暗中联系的几个党羽精准抓捕压下。顾元白看着那些不断喊冤认错的臣子们,眉目之间冷静得毫无波动。
有冒死进谏的臣子嗓音发颤地道:“圣上,王大人几人所提之举也是为了朝廷稳固、百姓安心着想。”
“朕明白,”顾元白突然笑了,“田福生。”
田福生即刻捧着一卷圣旨快步走出,宣读圣旨中这几人所犯过的罪行。
圣上则在这一声声的宣读中转过了身,不徐不疾走向殿内。
百官们仰头,看着圣上的背影,心中的不安和恐慌逐渐平静。待田福生宣读完,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还请各位大人回衙门去吧”的话后,百官甚至未发出一句反驳,安心地与同僚三三两两,往各自的衙门处走去。
圣上一旦醒来,便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只要这座山在这,就能震住百官,稳住天下百姓的心。
殿中,王先生及他的那位扶桑好友已被压着跪在了大殿之中。
扶桑人的手指已断了四根,鲜血直流洒落了满地。两只恶狼被侍卫拽在一旁,獠牙涎水之间还有咬掉扶桑人手指所沾染上的鲜血。
顾元白被薛远一步步扶着,慢慢走到桌前坐下。
这场心神巨荡下的晕倒,再加上之前数十日吸食西夏国香的危害,已让顾元白的身体虚弱非常。他靠在椅背之上,每说一句话,都得要歇上一歇,喘上几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