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白无声勾唇冷笑,不想再见到他的这张脸,于是抬起步子,带着众人从他身侧而过。
薛远将小厮手中的刀鞘接过,收起弯刀后,才快步跟上了圣上,“圣上还未曾用早膳,臣已经吩咐下去,让厨子准备了山药熬的粥,圣上可先用一小碗暖暖胃。”
圣上好似没有听见,田福生趁机抓住了薛远,抱怨道:“薛大人,您府中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薛远浑身一僵,随即放松,“田总管,这话怎么说?”
田福生压低声音,“薛大人,您别怪老奴说话不中听。今个儿圣上起来,小的们在圣上耳后发现了一个印子,红得有些深,瞧着骇人。不止如此,圣上的右边耳朵都渗着几缕血丝,外面瞧着无碍,里头却看着都要流血了,但圣上却没觉得疼,这都是什么怪事?”
血丝?薛远眉头一皱,都能夹死蚊子。
那样的力度也受不住吗?
田福生也在想:“圣上睡了一觉,怎么就成了这样?”
一时之间人人埋首苦思,顾不得说话。
*
顾元白在薛府用完了早膳之后便回了宫。他前脚刚走,后脚常玉言便入了薛府,见到薛远正坐在主位之上用着膳。
常玉言挑眉一笑,“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来人,给本少爷也送上碗筷来。”
小厮将他引着坐下,“常公子,我们大公子的这幅碗筷没有用过,您用着就可。”
常玉言讶然,指了指薛远手中的杯筷,“既然这是你们大公子的,那你们大公子用的是谁的?”
小厮不发一言,低着头退了下去。
常玉言还要再问,但薛远倏地从怀中抽出了一把匕首,寒光闪闪,逼人锋芒映在常玉言的脸上,拿着匕首的人没觉得什么,语气平常地问道:“你要吃什么?”
常玉言硬是把话憋了回去,“什么都可以。”
薛远拿起一个果子穿过匕首,手一扬,匕首便飞过了长桌,“叮——”的一声插入了常玉言面前的木桌上。
“你骗了我,常玉言,”薛远道,“避暑行宫,你与圣上下棋那日,圣上明明与你谈起了我。”
常玉言紧张,脱口而出道:“你不要乱听旁人的胡言——”
“是不是胡言我不知道,”薛远笑了,很是温和的样子,“但你不愿我与圣上多多接触,这倒是真的。”
常玉言说不出话来,薛远低头吃完了最后一口山药粥,起身走过长桌,拔起匕首。只听“嗡”的一声长吟,匕首上的果子已经被薛远取了下来,放到了常玉言的手里。
果中流出来的黏腻而酸得牙疼的涩味,也跟着慢慢散开,汁水狼狈沾染了常玉言一手。
“这把匕首你应当有些眼生,”薛远将匕首在两只手中翻转,“它不是我小时候玩的那把。玉言,你还记不记得,少时你被你家中奴仆欺辱,我将那个奴仆压倒你的面前,正好也是在饭桌上。”
“你求我的事,我就得做到。饭桌上你的父母长辈皆在,我将那奴仆的手五指张开压住,匕首插在他的指缝之间,问你这一刀是断了他的整只手,还是断了他的一根手指头。”
常玉言将果子捏紧,袖口被浸湿,他笑了:“九遥,我们的脾性从小就不合,总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但你我也是少年好友,同样是一丘之貉,谁也不比谁强。”
薛远也跟着笑了,“你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会做砍人手指头的事,那奴仆激动得哭了,对你感恩戴德。第二日,你将人带到湖边,让那奴仆去选,要么投湖而死,要么自己去砍掉自己的一只手和一根舌头。”
常玉言:“少时的事了,现在不必提。”
“常玉言,你心脏得很,”薛远低声道,“但瞧瞧,你再怎么心脏,见到我拿出匕首还是怕,从小便怕到现在。”
常玉言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抿直,翩翩如玉的公子哥这会儿也变成了面无表情。
“与圣上谈到了我,却不敢告诉我,”薛远闷声笑了几下,拍了拍常玉言的肩膀,“玉言,你这次倒是稚拙了些。”
常玉言动动嘴:“我总不会害你。”
薛远:“小手段也不会少。”
“但不错,你可以继续,”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常玉言闻言一愣,抬头看他,薛远黑眸沉沉,居高临下地扯唇,“有个文化人嫉妒爷,爷开心。”
*
顾元白回宫之后,又被田福生抹了一回药。
田福生还未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他越是上药越是觉得古怪,迟疑片刻,踌躇道:“圣上,你耳后的印子好像是被吸出来的一样。”
顾元白不咸不淡,“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