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顾家三位爷目的没有达到,只能不欢而散。
顾二爷没有半分犹豫,径直去了恕姨娘的房里,唯有在这个女人身上,他才能记却烦事,得到精神和肉体的双重释放。
而顾侍郎则背着手在二门外犹豫了下,到底没往内院去,径直去了书房。
一趟西北之行,自己吃了不少苦,好歹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谁知一回到顾府,府里的情形把他炸了个里焦外嫩。
顾侍郎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埋在太师椅里,一动不动。
脚步声轻轻响起,门被推开,女子穿着鹅黄色中衣,下系着云纹百褶裙,青丝散落在腰间,趁着粉脸美艳动人,此人正是柳姨娘。
“你怎么来了?”顾侍郎声音有些冷淡。
柳氏戏子出身,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小曲儿也勾魂。彼时他刚刚把管氏弄上手,怕周氏发现事情败露,于是把人赎了回来,在外头置了房舍,做了外室。用来做个挡箭牌,迷惑周氏。
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初始,这柳氏倒也让他心醉神迷了几日,侍候男人的本事让人欲罢不能,只是时间一久,也就没了滋味。
他顾侍郎一向怜香惜玉,柳氏跟了她一场,又白担了那个名声,因此银钱上他从来舍得,吃穿用度都照着当家奶奶的额度来。
三月前,他回府时,正好遇上内侍宣读完圣旨,父亲昏厥在地,内院两位姨娘齐齐发作,慌乱之余,也顾不得多问。
后来才知道,弟媳赵华阳趁着他不在府里,把柳氏接进了府,且那柳氏还悄末声的怀了他的骨肉,
更让他气氛的是,赵华阳心思歹毒,两碗避子汤药让内闺变成了修罗场。哎……一环套着一环,一事接着一事,这些个女人,真真一刻都不得消停啊。
柳姨娘嗔笑道:“给二爷炖了些莲子羹,解解暑气。
“这些事情不必你动手,让下人去做就行,你只管养着身子。”
柳姨娘将白瓷碗奉到顾侍郎的面前儿,道:“整日里闲着也是头着,总不能什么事儿也不做。大爷尝尝,我炖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顾侍郎一把推开,“我没胃口,你先回去吧。”
“大爷?”
柳姨娘黛眉轻挑,媚态横生,玉手慢慢抚上男人的肩膀,“大爷许久没听柳儿唱戏了。”
顾侍郎虽有几分心动,却奈何今日心有所属。
回京三月,他将柳氏的肚子睡大了,对他爱理不理,几次三番相约,她总借故推去,只把他的心火勾得往上升了几分。
顾侍郎哪里能坐得住,连哄带骗再添了近万两银子的珠宝首饰,方才令管氏回了心思,于前儿夜里让他遂了一回心愿。
三月未曾沾得她身子,今日花好月圆,正是好机会。
顾侍郎不得不煞风景道:“你身子尚未好透,等过些时日,我再去你房里听戏。”
柳姨娘一声,含羞道:“大爷,我用了六小姐的药,身子已经全好了。”
此话带着三分挑逗之意,若是旁人,只怕早就动了心思,偏偏顾侍郎刚刚从寿安堂见过顾青莞,所以一声一声六小姐,令他变了脸色。
柳姨娘一见男人神色,知道没有戏唱了,声音含着委屈道:“柳儿先回去了,大爷早些安睡,别熬坏了身子。”
“嗯!”
顾侍郎哼了一声,以作回答。对女子的一步三回首,视而不见。待人走得远了,他方才起身推门而出。
出了院门,他向身边的亲信递了个眼神,主仆二人连个灯笼都没点,便遁入了夜色中。
暗夜无边,薄雾轻下,一切归于寂静。
树后隐约露出一双绣花鞋,柳姨娘嘴角扬起讥笑,“我倒要看看,他往哪里去。”
“姨娘!”
阿宝抖抖索索从树后出来,“我们还是回去吧,万一被人瞧见了可怎么是好?”
柳锦红冷笑,“怕什么。”
顾侍郎一路向北,穿过几条长廊,走过几条小径,最后在一僻静的宅门口停下脚步。
小厮机灵的看了看四周,“爷,没有人。”
顾侍郎方才撂了衣袍,走进了院子。
管氏以手撑额,定定的瞧着桌上小小的一尊博山炉,炉里棪着香,纂烟细细,笔直的袅袅升起,散开如雾。
这个时辰了,大爷怎么还不来?是不是不会来了?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宝贝,我来了。”
“大爷!”管氏的声音微颤。
顾侍郎被这一声“大爷”软了骨头,如恶虎扑狼般扑了上去。
“宝贝,想死我了。”
许久,管氏不胜娇弱,搂抱着男人宽阔的胸膛。
“爷,咱们好好说会话,上一回,就没说上话。”
管氏轻轻一叹,这叹息含着千般无奈,万般委屈,让人心神为之一颤。
“怎么了,宝贝儿?”
“爷若真爱我,就该为我好好打算一番,总好过如今这心惊胆颤的过活。”
“傻孩子,要怎么打算。有一日便一日,管他什么天崩地裂。”
管氏滴下泪来。
顾侍郎抬手,擦落管氏眼角的泪水,温柔似水道:“这府里,但凡我在,谁还敢给你脸色瞧不成。”
管氏想着周氏对她的拿捏,泪水长流,“爷……我怕,她……她知道了。”
顾侍郎又怜又爱,忙将女子往怀里搂了搂,冷笑道:“知道又怎样,她要是敢言三语四,我头一个休了她。”
“爷,万万不可。”
管氏惊出一声冷汗,自己与大爷已是罪孽,若是再因她将大奶奶休弃,那她真真该死了。
顾侍郎不过嘴上说说,给女人几分安慰罢了,一听这话,遂顺着她的话道:“放心,我有分寸。”
“只会拿好话哄了我,哪天被人勾了心去,还管得了什么分寸不分寸。”
话里带着浓浓的酸意,听在顾侍郎耳中,有如天籁。
“真真是个傻的,她怎么能跟你比,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这可说不准,人家外头的,又会唱戏儿,又会瞧人眼色,连侍候人的本事,比着旁人都多出几分。天下男子谁不爱。”
“我就不爱。”
“那她肚里的孩子,是谁的?”
顾侍郎忙指天发誓道:“我统共就碰过她几次,还是喝了酒的。”
“还说!”
管氏使起小性,拿粉拳捶男人胸脯。
“以后不准再碰。”
“肯定不碰,你只管放心,只当养个闲人。”
柳锦红主仆俩隐在树后,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人影出来。
阿宝扯了扯主子的衣裳,示意她回去,柳绵红坚定的摇了摇头。
好在是夏末,夜不算太凉,又等了一个时辰,连柳锦红自己都忍不住了,想要打退堂鼓。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女人青衣飘飘,长发及腰,款款而出。月影照得她白晳的脸庞,春色无边。
柳锦红有如雷劈。
柳锦红浑浑噩噩回了院,跌坐在床边,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阿宝见状,忙倒了热茶塞到主子手中。
柳锦红一把推开。
“姨娘?”
阿宝刚要说话,前襟被柳锦红一把抓住,“你看清了没有……”
阿宝急得跳脚,挣脱开来将手捂住了柳姨娘的嘴,“姨娘,小心隔墙有耳。”
柳锦红眼中露出兴奋,“阿宝,我想到法子了,我想到弄钱的法子了。”
阿宝见她似傻似颠,哀求道:“姨娘,你轻点声,外头有郡主的人呢。”
柳锦红一听郡主二字,浑身一凛,手抚上小腹,咬牙切齿道:“这个狠毒的女人,我咒她不得好死。”骂完,心底涌上前所未有的寒意。
她年仅五岁,便父母双亡,遇了个黑心的小叔,吞了她的家产,把她卖进了戏班子,成了侍候人的小丫鬟,负责端递水,铺床叠被。
七岁那年,班主见她长相清秀,身段柔软,嗓音浑厚,便让她学唱了小生。
十五岁登台,与她搭戏的是沈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