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棠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平复了好一会儿才从她颈窝里抬起头。
程湛兮摸了摸她被山风吹得冰凉的脸和耳朵,重新牵紧她的手,在半空晃了两下,说:“我们走吧。”
一回生二回熟的两人从村口的石碑沿路一直往下走,路上遇到几位村民,好奇地打量她们。
程湛兮从篱笆外看到里面荒废的菜园,眉头轻蹙。
她还没来得及伸手,郁清棠已经推开木栅栏进去了。
“肖情爸爸?”
程湛兮失笑。
郁清棠要是对自己有对学生一半的主动,现在她们俩都金婚纪念日了。学生嘛,程湛兮不跟小孩子计较。
郁清棠敲了敲虚掩的大门,吱呀一声。
她抬脚往前迈,程湛兮握住她的胳膊,把她带到自己身后,她把两扇门全推开,让屋外的阳光全部照进去。
“这样会不会不好?”郁清棠小声道。
“没什么不好。”程湛兮道,牵着她往里走。
郁清棠看着她挡在自己前方的身影,抿了抿唇。
喊了几声没有回应,程湛兮一间房一间房的打开,一共就三间房,到第二间,屋子里透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程湛兮让郁清棠在门口等,她走了进去,神色当即微微一变,回头看郁清棠,让开半边身子。
肖春金躺在最里侧的床上,骨瘦如柴,双目紧闭,心口缓慢地一起一伏。
郁清棠站在床边,一句接一句地喊他:“肖情爸爸。”
肖春金慢慢睁开眼,透过昏暗的光线辨认出郁清棠的脸,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接着他不知哪来的力量,忽然坐起了半个身子,枯瘦的手去抓郁清棠的手,程湛兮,把郁清棠护进怀里。
肖春金没能坐起来,直到一半便倒了回去,手也无力地摔在了床上。
他看着郁清棠不停地流泪,嘴里喃喃着什么。
郁清棠拍了拍程湛兮的胳膊,示意她放开自己,耳朵贴近中年男人干裂的唇口。
“让肖……肖情回……回学校……读书……”
***
饭店后厨的院子里,叠起来一摞又一摞布满油污的盘子。
肖情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在大盆里动作麻利地清洗,放进左手边干净的水里。
她的腰因为一坐一整天,酸得失去了知觉,眼神木然,机械性地重复洗盘子的动作。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穿着黑色登山靴的脚。
肖情慢慢抬起头,黑色的长裤包裹着笔直的腿,深灰色大衣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颗,露出女人光洁白皙的下巴,精致的眉眼。
肖情手里的毛巾落进了水里,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郁老师……”
郁清棠两手插在大衣口袋,淡道:“你爸在医院。”
肖情神色骤变,摘下手里的橡胶手套,顾不得疼痛的腰背,起身往外跑。
郁清棠的声音从身后淡淡传来:“你知道他在哪个医院吗?”
肖情回过头看她,眼圈明显泛红。
郁清棠走过来,轻轻叹了口气,牵起她冻裂的手,道:“我带你去,你爸没事,别担心。”
程湛兮在后厨出口,见两人一块出来笑了笑。
郁清棠也朝她笑笑。
出租车停在饭店门口,程湛兮报了地方,出租车向医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