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男人心里,爱与欲原来真的可以分得如此清晰明了。
于心然还是紧张,任凭皇帝做足了功夫,她依旧痛苦地蹙眉,双手精心养护的指甲几乎掐进他坚实手臂。
殿外有人,她偏偏还不能出声,只能咬住唇忍着。
“皇后娘娘。”门口大太监的声音再次传来。
是皇后来了?!她怎么也来的那么早?于心然吓得一颤,只听见上方的抽气声。她顾不了那么多,再次挣扎着要躲,若叫皇后撞见,她被毒死之前就已经被华琳琅撕个粉碎!
“怕什么?”正在兴头上的人猩红了双眸,什么理智?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专注着听殿外的动静,浑身紧绷着,最怕听到推门声,“皇上饶了臣妾吧。”这种场合,真跟有人用刀抵着她的喉咙一般步步惊心。
“贵妃撩拨了人,又要将朕晾着。今日朕得不到贵妃,别说是贵妃去不了幽州,阖宫上下谁都别想去!”皇帝也真真被逼急了,胸膛一片赤红,懒得再装出副温和模样,直接对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说了狠话。
她脸上神情可怜,听了这话也知道皇帝不可妥协,只能缩回抵着他攻势的手。殿外的动静又实在不能叫她不在意。
皇帝知道于心然这模样,若再凶她会适得其反,只能耐着性子循循善诱。待她没这么紧张了才又行正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天已然全亮。皇帝终于松开了她的腰肢,于心然精疲力竭地陷在被褥当中,怔怔地没回过神来,“臣妾可以去幽州了么?”声音微弱到只能在幔帐之中听见。
她心里悔恨至极,皇帝当时要她去她非不去,如今要遭这种罪!真是不把她当人看待。
“贵妃这么好,朕舍不得你离了身边。”皇帝心火顺了些,轻轻啄吻在她耳边颈边,终于应允。
得了恩典她便轻推皇帝的腹要他离开。
“贵妃不是说要给为朕孕育龙嗣么?”皇帝不退反进。
这种事说过就忘了,此一时彼一时,那天夜里风大她被吹昏了头才说这种胡话,现下她连想都不敢这么想。
“已经是卯时了皇上,皇后与淑妃正侯在偏殿。”殿外大太监提醒道,他并不知于心然在龙塌上,只当皇帝还睡着。
大太监真真是她的救命恩人!皇帝听了这声终于放开了她,顺势靠到床尾的木栏上,寝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肩头,脸上阴郁,并不满足,视线流连在她身上,“贵妃还有一个时辰。”
什么一个时辰?她茫然地起身看向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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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什么一个时辰?她茫然地起身看向皇帝。
“一个时辰之后启程。”皇帝提醒。
她还要整理行装......“皇后和淑妃在偏殿, 臣妾不敢出去。”
皇帝指了指窗口示意,收了温雅的伪装,多了几分痞气, “贵妃不是会爬窗吗?出去后从灵兮殿花园后门走。”
这主意不错。只是她的衣裳呢???凌乱的塌上, 她忙去捡起零落四散的衣裳,一件件穿起。还有头发,发簪还在矮几上呢!
跳下床榻,足下一软差点跌倒, 幸而抓住了幔帐才勉强站稳,背后竟然还传来一声轻嗤。
皇帝一双眸子全程凝在她身上看好戏,若是没有这身份尊卑之分, 她真想回头狠狠瞪一眼,再啐一口!
这好色之徒就喜欢看她这样,跟瞧热闹似的,她越狼狈他越是得趣儿。
头发乱糟糟的,这灵兮殿装饰摆设出尘恍若仙境,却连个梳妆台都没有, 于心然只能随手用发簪绾了个简单发髻, 四处看看没有落下的东西, 之后就要走。
忽然想起什么, 转身行了一礼, “臣妾想带着妹妹一起去。” 父亲也随圣驾去幽州, 侯夫人又不在京城,妹妹跟着她去幽州更稳妥。
皇帝点头应允,只是又道,“贵妃,整理行装时带上那件寝衣。”
“月白色那件么?”这个要求真奇特, 她双眸懵懂地看着皇帝。
皇帝摇头提示道,“什么都遮不住的那件。”
什么都遮不......于心然脸色唰地一下红了,这描述可以说是十分精准了。这个好色之徒!之前还装模作样叫她不许再穿。
她不置可否,忙着逃离灵兮殿,顾不得贵妃仪态。搬了圈椅踩着上了窗台又跳到窗外的花丛之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熟练。
回到芙蓉轩,“快收拾行李去幽州!”还未进门便着吩咐了正在花园中洒扫的宫人,这芙蓉轩她一刻都待不下去。
宫人们惊喜不已,立即去抬行行李箱子,“娘娘我们可以跟去幽州了?”
趁着这空荡于心然沐浴更衣,又唤来一喜为她梳头。芙蓉轩里的宫人没有一个闲着的,全都忙得团团转。
终于在一个时辰内全部打点完毕,她以端庄姿态重新折返灵兮殿。皇后已进了灵兮殿正殿,淑妃在偏殿。并不奇怪,她们二人若再一起多呆会儿该闹起来。
“你来做什么?”皇后疑惑地问。
“贵妃进来伺候。”从内室传来皇帝的声音。
她立即低眉顺眼地对皇后行了一礼,转而去内室的屏风后。大太监将手里的外袍递过来,换她为皇帝更衣。
“到了幽州,要去寺庙里祈福,正月祭祀贵妃因病未去,若再不去,恐遭宗室非议,不成体统。”皇帝替她回了话。
这还是头一遭他在皇后面前偏袒她。于心然一边帮皇帝扣着外袍扣子,唇边不自觉有了笑意。
皇帝自行理了理袖口,吩咐大太监,“去御书房将贵妃正在抄的几本史书也一并带上。”声音也足以叫外室的人听见。
“奴才立刻去办。”
怎么去了幽州还要抄书?!于心然心中的小窃喜全散了。松开手头象牙扣子仰头向皇帝,确定他是说真的,并非开玩笑。这人真翻脸无情!
“寝衣带了吗?”皇帝垂眸也看向她,语气一本正经地戏弄。这句外面听不见。
于心然心生恼意,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继续为他扣扣子。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离了皇宫,沿途下榻之地虽然比不上皇宫华美精绝,但也算是舒适,只皇后颇有微词。皇帝并不闲着,一路体察民情、巡视河工,夜里也并不招人侍寝。且不知何缘由,在膳食方面提高了警惕,每一道菜,即使是瓜果点心,不论是帝后还是妃嫔要用的,都由专人先行试过。
一路走走停停欣赏风光,渐渐感受到丝丝春意。在宫里处处如履薄冰,前阵子麻烦更是接踵而至,这几日于心然松快不少,心境也有所好转。
半个月行程之后,马车队伍终于抵达幽州行宫。
行宫依山傍水而建,远观气势磅礴,山顶风光最佳,算上半山腰的宫宇建筑,规模并不输皇宫。
每年春夏两季政务并不繁忙时,皇帝爱来此处消遣。百官之中除去少数因职务关系必须留在京城的,其他也都随圣驾而来,此为陛下恩典。
官员不论职位大小皆只能携家眷宿于山下,皇室宗亲则多数被安置于山腰处的宫殿。至于宫里的主子,则乘坐马车上山,住进山顶的宫殿。
山中冬暖夏凉,相较于皇宫,幽州行宫少了几分庄严肃穆,多了几分诗意。尤其今日抵达时天清气爽,山顶蔚蓝无边,白云轻描淡写地浮于空中,真是避世仙境。
舟车劳顿,妃嫔们一道在正殿用了膳,便要各自回居所小憩。
“奴才有罪!”行宫的总管公公突然跪倒在正殿中央。
“怎么?”皇后问。
“奴才们前一个月前收到消息,说皇后娘娘并不驾临行宫,故而派了人修葺朝晖殿,只盼着来年皇后能住的更舒适。没想到......”
“你的意思,现在本宫的寝殿不能住人了?”皇后凤眸瞥向战战兢兢的总管公公。
总管公公吓得立即磕头。
于心然在一旁看好戏。山顶宫殿无数,她第一次来还时常迷路。然而只有三座离皇帝的寝宫最近,分别为皇后的朝晖殿,淑妃的月合殿,以及她的未央殿,如今皇后的寝宫不能住人了,不知她要如何决断。
皇后着绛色滚白狐毛凤凰长袍,一双略显凌厉的的双眸配上上扬的眼梢,气质出众华贵如怒放牡丹,她扫视过众妃嫔,悠悠道,“本宫回月合殿住。”
月合殿曾是皇后的寝殿,只是她后来迁居新宫殿,淑妃便占了月合殿。
“臣妾这两年来一直居于月合殿,娘娘这样坐未免过于强横。”
正当其他妃嫔以为淑妃会如往常一般忍让之时,她并未退缩,正面与皇后对峙。
“谢淑妃,在你还是侍茶宫女之时,本宫就已经住在月合殿,后来迁居也并未说要让给你,是你自己毫无规矩鸠占鹊巢。”
才刚到幽州,这两位便已经是剑拔弩张的架势。在此事上,皇后似乎也并非无理取闹。于心然与其他妃嫔站到一处看热闹,她顺手还从桌上摸了个果脯吃。
谢清饱读诗书,在辩论这一方面当然不肯认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你一人占了两座寝宫?那若将来再迁居别处,那便是占三座、四座、五座寝宫?臣妾当年住进月合殿时,它可是空着的,难道每一位妃嫔入住空着的寝殿,还要去征得上一位宫殿主人的同意?”
谢清反驳得真真妙极了。
“本宫是皇后,命你去哪儿住你都只有从命的份。”皇后凤眸含着鄙夷,在她看来,谢清的出身比起于心然都差了好大一截,只是个没脸没皮爬上龙塌勾引皇帝、侥幸攀了梧桐枝的婢女罢了!
“皇后之尊、皇后的权力,并非是用以随意欺压他人的。”谢清一反常态,并不退让,“臣妾要请皇上定夺此事。”
“你们看什么热闹,都各自回去!”皇后怒斥殿里其他噤声看热闹的妃嫔。于心然也位列其中。
她们二人还真去了书房面见皇上。若是允许,于心然也想跟着去那儿继续看热闹,不知是谁最后夺得了月合殿。
没戏看了,妃嫔们各自散去,于心然带着宜枝和一喜回未央殿,行宫伺候她的宫人们早已经将寝殿上下打扫干净,焚了熏香。
“娘娘,行宫比皇宫更美更好。”宜枝惊喜地四处张望。虽然殿里比不得皇宫富丽堂皇,但在这儿能感受到四时之景,仰头便是悠悠天空,夜里繁星漫天,山下湖泊,山涧清泉,后山的猎场,过几个月便可见桃花开遍,若待到秋日枫叶如火。
再无半分皇宫之中的压抑沉闷,于心然也更喜欢住在这儿。才坐下歇息喝茶,小宫人进殿来禀告,“贵妃娘娘,皇上请您去御书房。”
看热闹是一回事,自己被搅和进去又是一回事。
她匆匆赶过去,御书房中三人各自坐在不同的地方,看情形已经是据理力争过了,跟战后的战场一般,满目疮痍只在心里。没来由地找她来做什么?又关她什么事?
“贵妃觉得,月合殿该谁住?”皇帝问她。此言一出,皇后与淑妃纷纷看向她,这二人都非等闲之辈,一个嚣张、一个阴险,轻易能将她撕个粉碎。
皇帝明知她的处境,故意刁难?心头一恼想了个气死人的答案,她忍住唇边的笑,面不改色道“臣妾觉得,不如皇后住月合殿正殿,淑妃住月合殿偏殿。”说完忍不住为自己拍案叫绝,若真的这样住,不出一个月,皇后淑妃二人其中一个非死即伤,真真精彩。
一时间,皇后和淑妃的淑妃的眼神皆变得不善,若眼神能杀人,她大概会被千刀万剐。
“唔,臣妾可以将未央殿让出来给淑妃姐姐。”于心然立即改口。
“不成,本宫不同意。”皇后反对道,“尊卑有别,你身为贵妃怎可以轻易退让。”
皇后有皇后的盘算,她恨不得谢清住得离皇帝远远的。
“贵妃懂事,那么就委屈贵妃了。”皇帝拍案决定。
什么?于心然一时愣住,浑然不敢相信皇帝就这么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她只是随口说说的,客气一声罢了!未央殿从建成起一直都是她住着的,虽然自己并不在乎与皇帝住得远还是近,可这人未免过于偏心了吧?!
皇后见此情形已无转圜余地,可自己得以住回月合殿,也算是保住了皇后的颜面,带着怒意骤然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谢清占到便宜,算只输了皇后半局,比料想的结果更好,行礼莞尔一笑,“臣妾遵旨,臣妾这就下去收拾行李。”
“......”于心然哑口无言,从前谢清装得多么心善谦让,这次倒真不客气,那她怎么办?她行李都已经拆开了。
“臣妾住哪儿?”她勉强装作波澜不惊的模样询问。
“往右边看。”皇帝立在御案前亲自整理带来的书籍,伸手指了指。
右侧敞开的窗户半敞着,窗口种有几棵桃树,其他什么都没有,皇帝不会叫她打地铺睡在书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