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下来,喝了口茶,看了李灿烈一眼,冷笑道:“再权威的拍卖公司从来不会保证他们的拍品是真的,东西真不真,价钱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好多人花了大价钱买了打眼的货,这在我们古董行里再正常不过了。”
郑忠柱冷冷地瞅着我,不服气地说:“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你说它是假的,总得有个理由吧?”
我又喝了口茶,“理由当然有。”
我站起来把那个瓶子拿起来,指着说道:“这个瓶子的落款是清雍正官窑,雍正是清三代精品瓷器最好的,全是宫中造办处的能工巧匠精心所制,你们先看看这个瓶子的纹饰的画法,它虽然比较流畅,却欠缺雍正瓷器的圆润和大气,再看这釉色,很不正嘛,还有这浮光,知道这浮光在我们行内叫什么吗?”
李敏英问:“叫什么?”
“在我们行业,这种浮光叫‘贼光未退’,为什么叫‘未退’呀,就是说它年代太近,没有古瓷长时间沉淀下来的光润,它这种光是作伪者茶水和碱浸泡产生的效果,和真正的浮光还是很有区别的。”
李灿烈吸口雪茄,吐了个浓浓的大烟圈儿,缓缓地说:“胡先生,我这个瓶子可以请专门的权威机构进行过瓷器热释光检测,我们是有这个机构的鉴定证书的结果的。”
我微微摇摇头,“瓷器热释光检测鉴定技术是一种瓷器内累积的辐射能量来断定瓷器烧成的时间长短,进行断代,可是,这种技术在我们这个行业根本就不被认可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高科技手段不被认可?”
“因为现在的所谓科技鉴定技术还没有系统建立瓷器的微观解剖学、瓷器的成份鉴别学、瓷器特征学等一系列的科学鉴定,没有标准作为仪器的鉴别手段,所以,目前瓷器的鉴别主要靠眼学鉴定。
打个比方说吧,现在的医疗设备多先进呀,为什么还要医生的存在,最终的结果还要听医生的呢,一样的,不管是鉴定瓷器,还是看病,最靠谱的还得靠人的眼睛和脑子。”
李灿烈摇摇头,“你这说得都是一方之词,你能不能拿出来一个让我信服的证据来证明这个瓶子是假的呀?”
我想了想:“你要是非要让我拿出来一个你信服的证据,你得拿个高倍放大镜来。”
李敏英好奇地问:“要高倍放大镜干什么呀?”
我指了指那个瓶子上的那只大一点儿的鸟,“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只鸟的眼睛里有一个‘高’字,不用高倍放大镜根本看不到。”
李灿烈挥手让郑忠柱去拿了一个高倍放大镜,兄妹二人分别用高倍放大镜仔细地看了看那只鸟的眼睛,都是一脸的惊讶。
李敏英问我,“胡先生,你也没用高倍放大镜,你怎么知道这只鸟的眼睛里有个‘高’字呀?”
我风轻云淡地一笑,“因为我知道这个瓶子的作伪者是一个叫高山水的瓷器作伪高手,今天四十五岁,我曾经见过他。
这个高山水最擅长清三代官窑瓷器的作伪,几乎可以到乱真的程度,就连差一点的专家也看不出来……”
李家兄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继续说道:“……但是,他一向不认为自己这是作伪,而认为是一种致敬,所以,他在画瓷器时都会在每一件瓷器上留下一个暗记,如果是小鸟,暗记一定是在小鸟的眼睛里面。”
李敏英不解地问道:“他为我要把暗记留在眼睛上呢?”
“因为绝大多数的鉴定者在鉴定古瓷时都会注意到笔法,釉色,底足之类的细节,往往对像小鸟的眼睛一样的极致细节不在意,所以,他才会把暗记留在小鸟的眼睛上。”
李敏英看了李灿烈一眼。
李灿烈盯着桌子上那个瓶子,冷冷一笑,闪过一丝异色,拿起瓶子往地上一扔。
那个瓶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盯了我半晌,点点头,“嗯,胡先生,你算是有些本事的人。”
他的表情和之前高傲、冷漠完全不一样了。
他向我伸出手,“我可以合作了。”
我摆了摆手,“等一下,合作的事我得先问一下,你们要我干什么,我不能什么也不知道就跟你们合作。”
他皱皱眉,看了李敏英一眼,“敏英呀,我十分钟后要开个会,你陪胡先生到你的办公室,把他想知道的事告诉他。”
李敏英点点头,向我和小桥未久说道:“两位,请跟我到我的办公室喝杯咖啡。”
我和小桥未久来到李敏英的办公室。
李敏英的办公室比李灿烈的办公室要小一些,到处显露出女人办公室的特色。
李敏英先让我和小桥未久坐下,然后按桌上的按钮吩咐秘书送进来三杯咖啡。
我注意到他们兄妹二人的办公室都挂着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人,这个男人面带笑容,双目有神,一看就是那种非常精明的人。
李敏英看到我在看这张照片,也看了一眼说道:“这是我爸爸,十年前跳楼自杀了,把这么大的烂毯摊子扔给了我们兄妹俩。”
小桥未久奇怪地问:“他为什么要自杀呀?”
李敏英看了她一眼,“他让人给骗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被骗了三十多亿。”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我一眼,问道:“胡先生,你知道是谁骗了我爸爸这么多钱吧?”
我怎么可能知道是谁骗了她爸爸这么多钱。
不过,她之所以这么问,应该是有原因的。
我想了想,我和她的焦点只有那家赌场。
她这么问,应该是那家赌场。
我看着她问道:“不会是那家赌场的老板骗得你爸爸吧?”
李敏英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家赌场的老板雅格布骗得我爸爸。”
我不解地问:“你爸爸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让人家给骗了呢?”
她摇摇头,“贪念呗。这个雅格布以前流氓,后来纠集了一些亡命之徒去世界各地冒险,说是冒险实际就是偷抢骗,这个家伙非常聪明,也非常能干,不到十年的工夫,就在世界各地,主要是亚洲弄来了大批的文物,发了财。”
“你爸爸为什么会和他这样的人搅在一起呀?”
“我爸爸是个非常喜欢文物的人,雅格布的手上有许多好东西,所以,他们俩个就搅在一起了,后来,雅格布提出双方联手做生意,我爸爸就同意了,那家酒店就是他们合作的一个生意……”
说到这里,李敏英悲从中来,双眼流泪。
她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眼泪继续说:“十年前,我哥哥还在上大学,我在中学,这个雅格布就通过卑鄙的手段骗了我爸爸三十亿美元,我爸爸一时想不开,就跳楼自杀了,我哥哥不得不中止了学业,接管了生意,可是这个雅格布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我挥了挥手,打断了李敏英的话,“李小姐,我不想了解这些事情,我就想知道你们要我做什么事来抵销我的修费费的?”
李敏英挑了下眉头,“这个雅格布主要的生意是倒卖从世界各地弄来的文物,我和我哥哥对文物这类事情并不懂,我们需要一个这方面的专家来帮我们报仇雪恨。”
“你的意思是黑吃黑?”
“不,我们这不是黑吃黑,他骗了我爸爸三十亿,我们要通过这种方式把这三十亿给讨还回来。”
我沉默了。
现在,我必须要修理阿瑞斯,而别的修车厂又修不了,就算有的修车厂可以修,几千万的天价修车费,我也付不起。
李敏英让我不说话,有些生气地说:“胡先生,你别忘了他们也抢了你四百万,你就不想把这四百万抢回来吗?
这样吧,如果你和我们一起合作的话,除了我们会白给你把车修好,我们会再给你四百万,这总可以了吧、”
一想到被人家抢了四百万的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我跟小桥未久说我不在乎,但是,我那只是为了安慰小桥未久。
毕竟是四百万美元,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就这样白白地让人家抢了,我怎么会不生气呢?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我现在必须得把阿瑞斯修好,但是我又没有钱。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点了下头,“好吧,我同意和你们合作,你们给我把车按我的要求修好,另外再给我四百万美元。”
李敏英笑着站起来,向我一伸手,“ok,合作愉快。”
李敏英按了一下桌上的呼叫器。
她的秘书走了进来,“副社长,有什么吩咐?”
李敏英指了指我和小桥未久,“你马上把他们二位安排到我们公司的酒店里休息一下。”
秘书点点头,向我和小桥未久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和小桥未久上了秘书的车,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来到一个四星级酒店。
秘书把我和小桥未久安排了两间套房,并且叮嘱酒店的人说我和小桥未久是李副社长的贵客,要他们不得慢怠,不管我有什么要求,一定要尽量满足。
在这期间,小桥未久一直皱着眉头,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
我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事、
她只是摇头,并不说出来。
这不是小桥未久的风格。
她有什么心事都会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我的。
这回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