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准备动江南盐政了,京中人心惶惶,敏感些的人家都能察觉到许多大臣来往频繁,不知是在商量些什么。
太后也会和儿子喝喝茶说说话,她不干预朝政,但她在全国各地都有商铺,而且都是生意兴隆的场所,人来人往的,自然能听到许多消息,江南和沿海是最繁华也是最不太平的地方,皇帝要动一动,又有多少人要折进去。
“你这又打算换多少人下来,预备人选都准备好了么?”
皇帝抿了口茶:“小鱼小虾可以找些年轻人去顶顶,庶吉士要闭馆了,那些小翰林也得去地方上历练,大鱼我暂时只想到让兰御史顶上,他以前也管过盐政,如今再接手也不会很吃力。”
向来涉及盐政的官员都是皇帝的心腹,如今这个盐运使实在太让他失望了,或许他一开始是忠君爱国的,去了江南官场上后身不由己,但他若连自身的清白都保不住,还何谈保住江南官场的清白,他不养废物。
“师兄在京城几年,习惯了安逸,恐怕不会再乐意接手这样的差事,你非得让他去,他便是去了,可能许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杀伐果断了。”
盐政可不是好管的,一个没管好就像现在的盐运使一样,他有再多的身不由己,还是两头不落好,甚至还会祸及家人。
皇帝道:“他愿不愿意接,全看我给什么奖励了。”
“你打算给什么奖励?”
“入内阁是多少翰林的毕生梦想,我想他也不能免俗。”
兰玉树的资质,做首辅是可以的,如今他年纪轻,怕不能服众,但如果他有功绩在身,谁又能置喙。
太后笑了笑,端起茶杯晃了晃,说:“你有分寸便好。”
兰玉树启程去江南后,在江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皇帝给了他军令,必要时候从泉州调军过来镇压,江南各州县也有驻军,但难保他们军官/商/勾/结,真逼急了,连钦差都敢杀,皇帝也留了一手。
盐运使苏季方被软禁在官邸中,在兰玉树下榻的前一日,苏家全家被灭门,待兰玉树听到消息赶过去,只见到一片血海尸山,兰玉树浑身血液冰凉,忽然庆幸皇帝给了他军令,恐怕就是料到了此去江南不太平,那些人连朝廷命官都敢灭门,杀了他这钦差又能如何。
苏家被灭门,有什么证据定然也被销毁了,兰玉树没有多呆,让当地知府料理苏家的后事,他先回驿馆呆着,不管此地有多少阴司,他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待泉州来人再开始办案。
泉州发水师前往,到金陵也就三日路程,只不过他们走内河,途经无锡姑苏等地,大军还未到金陵境内就得到消息了,知道皇帝派了水军来协助钦差办案,这是要武力镇压了。
就这三日,兰玉树在驿馆中遭受了四波刺杀,狗急跳墙的亡命之徒,他们没有办法了,等军队来了,他们就是案板上的肉,他们只能来一个钦差杀一个,让这案子没法/办起来。
驿馆官员向兰玉树提议,不如他乔装打扮逃出驿馆,大隐隐于市,那些亡命之徒从何处寻他的踪迹,总比在驿馆里坐以待毙好。
兰玉树考虑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他就在这儿等水师过来,他不走,他相信驿馆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也相信皇上派给他的护卫会护他周全。万一是调虎离山之计,出了驿馆可就没人保得了他了。
兰玉树是这么想的,礼部侍郎可就不这么想了,他被这几番刺杀吓得要死,说你不走我可走了,兰玉树不好明说他的想法,只得让侍郎注意安全。
钟侍郎换上了小厮的衣裳,佝着腰低着头出了驿馆,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后脚兰玉树便听到了外头大乱,有刺客,钟侍郎死了。
钟侍郎一出门便被一只毒箭穿透脖颈,倒地身亡,兰玉树没出去看,庆幸他坚守本心,没有离开驿馆,外面定然许多人虎视眈眈,在驿馆还安全几分。
皇帝给的侍卫寸步不离守着兰玉树,外头是驿馆的护卫和金陵知府派来的官兵守着,金陵驻军以不能轻易离开岗位为由,拒绝派兵支援,皇帝大概就是料到了这种局面,才让泉州水师派正规军过来,
林瑞亲自带兵过来,看到这位钦差大人因为几日不睡,胡子拉碴眼睛充血的模样,丝毫和当年风采卓然的状元郎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林瑞和兰玉树少年时有几分交情,当年都是太后小圈子里的人,但林瑞和陈枫萧艺交好,不太喜欢兰玉树,谁让兰玉树又想勾搭郡主又得了萧蓁的芳心呢,萧艺喜欢郡主,陈枫喜欢萧蓁,他们俩都看兰玉树不爽,他当然帮着两个小伙伴,对兰玉树不太亲近。但他也是书香世家出身,他爹和平川先生是互相敬重的对手,还挺欣赏兰玉树呢,所以他对兰玉树也客气几分,不像萧艺和陈枫看了他就横眉冷对。
“兰大人受惊了,我来了你且安心,快去睡一觉吧,醒来再细谈。”
兰玉树也终于松了口气,来人算是熟人。他更安心了几分,林瑞比陈枫还靠谱,陈枫或许有家族背景压着,已经今非昔比了,林瑞却绝对是纯臣。
紧绷的弦松了,兰玉树躺在床上,一闭眼就睡着了,再睁眼已经是第二日中午了,侍从说他睡了八个时辰,他再闭上眼睛缓缓,头晕脑胀的。
兰玉树起床后仔细打理了自己,先沐浴更衣,再修理一下他的胡子,他已经开始蓄须了,文臣要有文臣的样子,他本就面如冠玉,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年纪轻轻便位列三品大员,若形容打扮再显得像个毛头小子,更不能服众。
他的胡须是精心修理过的山羊胡,下颌正在留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