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那个曾在他饮料里下药的鹿秋明,举着身份证。
严重的烧伤让他从人见人爱的人气小生,变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那双素来以多情忧郁而著称眼睛被火烧光了睫毛,本来深邃的眼窝处溃烂得只剩道深红色的伤疤。右边的眼眶处空荡荡的,曾经深刻的眼皮皱成一团,龟缩在没有眼珠的眼眶上。
另一只尚在眼眶中的眼珠,也蒙上的了一层不祥的、象征着失明的灰色眼翳。而曾经光洁的皮肤,也纵横着恶心蜿蜒的蚯蚓状的肉条。
鹿秋明原本清越的声音粗糙、喑哑,他跪在镜头前神色痛苦地发誓:“我鹿秋明,以后再也不会对路星河心存歹念,否则生死自负!”
路星河吓得扔掉了鼠标。
天已经暗下来,他连灯都没开就坐在黑黢黢的客厅里,等着林有匪回来。
他的脑子乱成了一锅沸腾的浆糊。
过往和林有匪相处中,曾出现过的那些前后不一的细节,在此刻一一显现出来。
比如,他想起楚淮南曾经提到过,他和林有匪父母的结婚纪念日都是在十一月份,而不是林有匪对他说过的七月十二号。
又譬如,林有匪明明说和他一样也喜欢海鲜。但细想起来,每次只要是吃海鲜,他就吃得很少。
……
可在未来的很多年里,路星河都不曾想过,缜密的、深藏不露的、做什么都不留痕迹的林有匪,缘何会这么容易在他这里露出马脚。
开机密码是他的生日,而存放着那些不与外人道的文件的文件夹甚至都没有密码。
可事实上,电脑刚一登录,林有匪就收到了通知。
精通IT技术的他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手机端的监控,发现电脑面前坐着的是笑眯眯的路星河。
在对方打开文件夹前,林有匪犹豫了很久,他的指尖犹疑地停在屏幕上,最终也没有实施任何远程操作将那个名为星河永驻的文件夹加密。
“林总?”会议的发言人惴惴地看向他。
林有匪终止了会议,神色复杂地盯着监视器屏幕上路星河的表情。
他就这么看着对方的表情从快乐转为惊愕,又从惊愕转为恐惧。
终于,他都知道了。在爱人面前伪装到厌烦的林有匪,淡淡地想。
他会离开吗?
希望不会。
可如果会,你愿意放他走吗?
心乱如麻的林有匪,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做着艰难的抉择。
还是放手吧,他想。
你有你的使命。那是沉重、肮脏的枷锁,是决不想让爱人一起背负的重担。
他不该和你一样,永远活在见不得光的暗夜里。
那只是陡然破局而入的光束,却不是你可以有始有终的幸运。放他走吧,如果你真的爱他的话……
他有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放手。可放在膝盖上、紧紧握着的拳却怎么也不肯松开。
这一刻,林有匪第一次有了失控感。理智和情感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冲突得如此激烈。
想要留下对方的念头如同狂蛮的火焰,只需落下一点火星,便足够燎原。
在家门口的入户花园里,林有匪一直站到午夜才打开了门。
“怎么不开灯?”
尽管一颗心如同油煎火烹,可他若无其事的温和口吻,却比玄关处暖黄的灯光还要暖。
路星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屏幕上播的是部古早的赌片。
他恍恍惚惚地坐着,看似专注,但实际上直到播起了片尾曲,连结局究竟是谁赢了谁也不知道。
林有匪很快就走到了他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