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鹤轩终于消停了,他听到了那句,近乎呢喃的,“我很不舒服,你可不可以,停下来。”
是他的阿行!他的阿行来找他了….我还在,我还活着….这一切都不是梦境……
对了!阿行!阿行说他不舒服!
慕鹤轩开始急切地搜索魏景行的身影。魏景行这时候终于撑不住,整个人侧倒在地上,手也滑落了下来。
他觉得心痛得喘不上气,明白是高热引发的心疾。他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不可以,不可以…你会吓倒阿穆的,不可以……
可是完全控制不住意识的流失。
“阿行!!!”慕鹤轩睚眦欲裂,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跪坐在一旁,不敢随意动他,双手毫无章法地抚摸他的脸,替他擦试额上的汗珠,“阿行…阿行…你醒醒…我该做什么?…我……”
“阿穆……”
魏景行的眼睛还是紧闭着,有些泛紫的双唇在细微地蠕动着,慕鹤轩凑近一听,是一声细弱蚊蝇的,“别怕。”
在这一刻,他仿佛得到了救赎,不安的心也终于沉淀下来了。不应该这么软弱,他想。
为了他,别再这么软弱了。
他谨慎地分析形势,魏景行现在情形不容乐观,但好在意识还算清醒,只要缓过来这一阵就没事了。
他解开他中衣上方的两个扣子,将他的领口松开,然后轻轻托起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张开他的嘴让他呼吸顺畅一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许是外面太冷了,魏景行的状况没有一丝好转,反而开始痉挛。慕鹤轩只能尽量给他困在墙角,帮他挡住风,再脱下外衣给他裹得紧紧的,用手不断地抚摸他的背部。
也许是听到他内心的呼唤,没过多久,魏景行渐渐开始平静了下来。慕鹤轩刚松了一口气,就被一盏油灯刺得睁不开眼。
他赶忙抬手去挡,指缝间,他看到那个脸似风干树皮的老人,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
最后,慕鹤轩把人抱回房间,打了热水给他擦身,自己也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天就已经蒙蒙亮了。
他坐在床边,回忆着那老头冰冷的质问和诡异的神色,觉得这个小镇真是疑点重重。同时,在他的内心深处,竟隐约有种熟悉感,这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来自于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忘了这件事,忘了它!”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到底,什么意思?
“嗯……”
“阿行!你醒了!”
那一声低弱的呻吟,简直像一剂清新剂,刺激得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不少。他现在整个人都趴在床沿上,专注地看着魏景行那张沉睡的脸,看他的眼珠子在薄薄的眼皮下转来转去,很快就要清醒过来。
魏景行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有个人像小狗一样,两只前爪都扒着床沿,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看见自己清醒过来,瞬间露出惊喜的神色。
好想揉一揉他的头啊。
他也确实要这样做了。只可惜刚醒来浑身酸软无力,手刚抬起来一点,又沉沉地要落下。慕鹤轩赶紧接住那只手,把它包在手心,牵引着让它紧贴他的脸颊。
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流了出来。
魏景行的指尖触碰到那温热的泪滴,不由得颤了颤。“傻瓜,”他无声地说。
“我一直都在。”
岂料,慕鹤轩看懂这个嘴形之后,却彻底崩溃了。他伏在魏景行手边,哭得像个孩子。
慕鹤轩前世短短二十年生涯中,除了四岁那年,被父亲抱到战场的时候,撕心裂肺地哭过,其他时候,都学会了忍耐。就算是在刑场上,即将被行刑的瞬间,也只是抬头望天,不让眼泪流下来。
可现在……
也许是重生后一个人独守秘密的不易,也许是被昨晚的亲眼目睹彻底吓倒了,也许是,知道有人在包容。
他就想,彻彻底底地发泄一场。
说实在的,幕鹤轩的哭特别让人心疼,他不是那种不管不顾地号啕大哭,而是把头埋在臂弯里,用力咬紧牙关,发出那种,压抑的,像护崽的野兽一般的悲鸣。
魏景行把另一只手抬起来,在半空中顿了半晌,最终落在了他头上,并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