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大都护摸了摸明亮的落地窗。
“旧京那些亭亭台台,太过弯绕,晚上睡觉打鼾都有回声,老子还以为来了刺客,不好不好。”
还有一点他谁也没说,就是这前朝的宫里,也不知藏着多少莺莺燕燕,他出门去趟书房,那都能偶遇五七八名美女。
身为一个中年男人,前大都护倒是不抗拒与投怀送抱的美人们共度良宵,无奈这些美人都各有来头,心生妄念,这就不太合适了。
他有崽子,而且还是成了年的,天纵奇才的好崽子,在封家争夺天下的过程中战功赫赫,是他及家族集体属意的继承人。
纵然有点个人喜好上的瑕疵,但还有个小崽子可以弥补,如今两兄弟的关系十分亲近,已经不需要其他人再进去搅浑水了。
在前朝做了这么久的官,封伯晟对家族倾轧、手足相残的事十分敏感,也不想让新生的雍朝从最开始就沾染上外戚的流毒。
有美人愿意与他共度余生他不反对,但是子息?还是算了吧,他做人老子的现在还欠着狗崽子不少银钱,养多了都是债!
他这样干,倒是在民间引起了一番争议。
忙于生活的庶民没心情去琢磨皇帝老儿到底住哪里,倒是一些在中原混战中侥幸存活的世家余族,仗着自己能写几笔文章,便开始大着胆子都新朝评头论足。
他们倒也不敢明着说,只是私下聚会的时候念叨一下,顺便回味当年世家时代的风光。
虞锵是不爱参与这些无聊的说嘴会的。他是虞氏一族分家嫡支,地位比这些小世家不知高了多少,若不是宗族灭门,家道中落,他与眼前这几个酸腐根本不会有半分交集。
他们都是来参加此次选任举试的,借住同一家寺庙,考完之后便留在原地等消息,免得还要来回奔波。
这几人都是云浮学宫的学生,言语间对如今正当红的墨宗颇有微词,聚在一起就会骂骂墨宗矩子妖言惑众,天家识人不清,对天下第一学府不理不睬。
雍朝立朝的时候,云浮学宫的山长也曾发信示好,表示愿意举全学宫之才为天下苍生尽一分心力。无奈“没文化”的前大都护就回了三个字——“用不着”,着实给了山长一个没脸。
云浮山学宫一怒之下,要求学宫弟子不得出世,不得给予新朝一丁点的助力。
无奈新朝本就要废世家,学宫最给力的几家都被打得七七八八,余下不过一些小虾米,无论如何都翻不起风浪,更别说失去了世家的名头和特权,他们不能再躺着风花雪月,着实让这群满口“伦常纲德”的酸腐失了生活支柱。
渐渐的,也有云浮学子“出山”应考了。不过他们最擅长的那些新朝都不需要,只能苦哈哈地从头学起,十分吃力。
今日便是放榜日,众人聚在一起等消息,闲着便又议论起皇帝迁都的事。
“说是几天后要迁去定安城,呵,这可真是雍西关出来的军户,倒是惦记着自家那上不得台面的地盘!”
其中一人说的尖酸。他出考场便知此次考录无望,留下来也不过是想再稳固一下人脉关系。万一这之中有人真的成了新朝的官吏,将来也好给自己建立一条用得着的通路。
“话也不能这样说,定安城如今据说建造的不错,与鼎丰城的繁华不相上下。”
这次说话的是东海郡来的酸腐,摇头晃脑的讲了一好一阵子,中心思想便是定安城城没啥毛病,但风水不利国度,过度前移,容易遭受草原冲击。
“天家是新贵,偏信旁门左道也难免,建国定都还是有大讲究的,可不能随便。”
话里话外,不外乎就是暗示天家求问他这个“传承之人”指点。
虞锵站起身,他有点听不下去这些人说话,不如回房去看一看新购置的《简单力学》。
墨宗并非像几人说的那样欺世盗名,是有真学问的宗派,知识涵盖之广,怕那些只讲义理的酸腐们想破了脑子都想不到。
身为经历过战争和灭宗族的人,虞锵比任何人都清楚空谈理论的害处。若当年他的家族也有懂水泥,懂力学的人,他们的坞堡就不会那样快被攻破,说不定能等到转机……
“嗐,散了吧散了吧,那军户是不敢用咱们这些才学之人的。”
其中一个老学究摇头叹气道。
“咱们都出身世家,他家那个老三不就是被学宫撅了面子气死了?他现在可算是抓到由头了……”
几人听他这样说,也都跟着叹气骂人,但到底心中还是存着一丝侥幸。
新朝缺人,他们又比那些泥腿子有才学,缘何不用呢?
结果等了半日,一个个都榜上无名,自然又是一通指天指地,恨军头不长眼。
倒是没人再去问虞锵。
他们这些小世家都黜落了,更别说他一个一等世家的“余孽”,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身!
众人自觉摸清了天家的心思,忙不迭与虞锵划清界限,生怕与他走的过近,以后影响了仕途。
殊不知,虞锵本人此刻,正对着一张大红色的“喜报”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