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郎君退了热,就算是迈出了鬼门关。接下来只要按时服药,慢慢将养便好。”
其中领头的谢氏郎中,是业朝有名的圣手名医谢涌,济世派的本宗宗主。多年前,陆涛延请谢涌到南郡为独子治病,谢涌便在岐江城住下,接受陆氏一族的供养。
这次陆时己被炮轰落海,若不是有谢涌的精湛医术,人根本就不可能救回来。即便是这样,因为腿伤的太重,骨肉被粉碎得无法复原,谢涌只得搬出济世派本宗的看家本领,断骨截肢,总算保全了陆少郎君的性命。
只是这样一来,后面的凶险就不可避免了。饶是谢涌延请几位名医师兄弟到岐江城,陆时己还是发了三日高烧,人差点就去了。
折腾了这一遭,陆少郎君的身体已然是伤了元气,五脏六腑都受了损伤。纵然保得性命,但终究是不可能与常人一样,缠绵病榻是免不了的。
更糟的是,是药三分毒,长期服药消耗身体,再好的底子都要被掏个干净。
这小郎君年纪轻轻,耗个几年下来,虽然性命之忧,但想要子嗣可就难了。
但这话他可不敢告知小郎君。
这小郎君心高气傲,之前醒来发现自己的腿少了一段便直接晕了过去,之后便发起了高热。这次若是再知道自己身体的真实情况,多半要郁郁成疾,命不久长。
谢涌不敢说,陆时己也不想听。
事实上,从几人进门看诊之后,他的目光就时不时地扫过门扉,希望能见到父亲的身影。
但是,没有。
一直到阿陶等人送走了郎中,陆家主始终都没有出现。
父亲的缺席让陆时己无法控制自己暴躁的情绪,他抓着阿陶问了几次,得到的都是郎主在与几位大人商谈政事,许晚些时候才会过来。
晚些时候?那是什么时候?
他又追问自己病重时父亲的行踪,得知刚救回来的时候父亲一直守在床前,与几位老郎中商议治疗方案,这才微微安下些心。
陆时己知道自己废了。
他失去了一条腿,终生不良于行,便是有朝一日能下地走动,他也不再是陆家那个风采摄人的芝兰玉树,不过一个残废而已。
好在,他是父亲“唯一”的嫡子。
那个人,虽然与他有着同样的脸,但人已经投了封家,据说与封家的长子还不清不楚的。
这样的人,封家的长子不可能放他离开,就算他想要回归陆家,父亲也丢不起那个人。
陆时己看了看自己少了一截的腿。
毕竟,一个被男人恣意摆弄的娈童,回来也没什么用处。
这样想着,陆时己似乎安下了心,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直到傍晚时分,他被阿陶唤醒,告诉他家主来了。
“父亲?!”
陆时己精神一震,连忙挣扎着起身。
但他新伤,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在塌上扭动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还是阿陶扶他坐起。
略有些狼狈。
陆时己十分羞愧,他看向父亲,生怕对方眼中露出失望和厌恶。
好在没有。
陆涛依旧从容淡定,仿佛没注意到儿子之前的失态,还关切地询问他身体如何,伤口痛不痛。
父亲的关心,让陆时己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父亲没有嫌弃他,他还是父亲心中“唯一”的儿子,他并没有被放弃。
想想也是,他毕竟是父亲亲手养出来的人,始终与父亲同心通力,比那个一早就被扔掉的可靠许多。
就算他伤到了腿,但他为父亲立下了剿灭昏君的大功,父亲不会不管他。
在这样的自我宽慰中,陆时己的情况一日一日地好转了起来。
他毕竟是个少年,又得精心照料,纵然截掉的腿已然不能回来,可伤口没有再感染,断口部分也已经长出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