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计为民说:“追星还是要注意安全,你一个人跑到外地我一直不太放心,就算有赵文静,你们两个女孩子也不够安全,能少出去还是少出去吧,演唱会听那么多场,翻来覆去的还不是同样的那些歌。”
就连徐天朗都被徐芝兰问道:“朗朗加油,等你高考结束,姑姑请你去看比赛,这是你最关键的一年,我们克服一下。”
“好的,姑姑。”徐天朗点头,眼底屈辱的表情看不见了,虽然依旧表情淡淡,不爱说话,但明显对这个家庭,以及对姑姑徐芝兰的敌意都少了很多。
计扬就像一个打破了死循环的特殊存在,为这个家庭带来了一丝生机,努力学着理解的徐天朗,努力学会说话的徐芝兰,以及努力管住自己嘴巴的计丞诚,终于将家庭关系带向了正面良性的循环。
但是这热闹非常,七嘴八舌的气氛,让计扬扎着针的手,血管突突地跳个不停。
“咳!”计扬看向父亲,问道,“罗辉那边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怎么样?”
整个房间顿时一静,所有目光都往一个方向看去。
计为民蹙眉说道:“肋骨被安全气囊撞断了两根,肺部和头部都受了伤,在ICU里一直没有出来,到现在都没有清醒。不是我说你,他明明没有开车上路过,你还敢把车给他开,你也太心大了。”
计扬叹了一口气,也解释不了之前为什么罗辉开的好好的,自己才一醒过来两分钟,就遭遇了这么一场飞来横祸。
难道说,是自己转身去拿水的动作,干扰了罗辉开车?
不过也正是因为自己当时趴在扶手箱上,所以一头怼进大车屁股的宝马车,虽然挡风玻璃和车顶盖被撞的成了一团废铁,他却除了内脏受到震荡流了一点鼻血外,几乎没有大碍。
倒是开车的罗辉伤势严重,从救护车出现到现在,不知道下了多少道的病危通知书。
计为民匆匆从厂子赶回市内,亲自处理这件事,上上下下的跑了不知道多少趟,脸色已经格外的难看,忍不住就把这火气发在了目前看起来没事人似的计扬身上。
计为民说完,也觉得自己迁怒的不合适,深呼吸两口气,不等被媳妇儿拎着耳朵训斥,转身就出去抽烟去了。
屋里维持了很长时间的安静,然后计雯雯来到床边,趴在计扬的身上说:“哥,你没事就好,我吓坏了,诚诚来找我的时候,我吓得都快坐地上了,要是你没了,我会伤心的哭死的。”
女孩子就是贴心可爱,计扬被说的窝心极了,在那小脑袋上揉了又揉,摸了又摸。
后来计丞诚也过来了,男孩子情绪内敛,什么也没说地坐在病床前面,定定地看了计扬一会儿,然后就开始揉搓那越来越红的眼睛。
计扬把他的手扒拉下来,他就听话地放下来,只是无处安放的手无意识地为计扬掖着被角,眼巴巴地看着他。
面对这一幕,母亲徐芝兰尤其的欣慰,站在床脚边上笑,也不嫌弃地捏着计扬的脚丫子,唏嘘:“你这条腿差点就没了,力量再强那么一点点,铁皮子就能把你的腿给切断,好好记着吧,别再这么冒失了。”
计扬被关心他的家人环绕,心里那点儿被忽视的不爽快这才散去。
不过等他回过神来,却没发现徐天朗的踪迹。
这一转眼的功夫,徐天朗不知道去哪里了。
徐天朗拿着电话下楼离开了医院,站在大门外的路边上等着。
等了大概五分钟,一辆白色的网约车像是在太阳下飚出一路的火星,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他的脚边上。
楼瑾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没有带拐杖,脚上的架子也取了,穿着一套黑色的短袖短裤,站在了徐天朗的面前。
徐天朗对楼瑾除了天然的信赖以外,其实他对楼瑾的情绪感受很迟钝,在楼瑾的眼里,徐天朗简直就是个傻白甜的小兄弟。
但今天,就连徐天朗都能够感受到楼瑾那几乎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慌乱,以及某种奇怪的恐惧感。
楼瑾下了车,面孔锁死在火山即将爆发前的一刻,就好像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薄膜,他就会迸发出更加热烫的岩浆,摧枯拉朽,毁灭一切。
徐天朗连呼吸的幅度都小了很多,连连安慰:“没事的,表哥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医生说观察一夜就可以出院呢,除了流了一点鼻血,连头发丝都没少一根,比起开车的那个人,好太多了。”
楼瑾听完,锁紧眉宇并没有放松的意思,他越过徐天朗,率先朝着医院走去。
他心急如焚,即便一瘸一拐,受伤的脚还不敢用力,也依旧在不知不觉间用出了他最快的速度。
这个时候还杵着拐杖,打着石膏的徐天朗,就明显笨拙了太多,很难追上。
渐渐的,就和徐天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楼瑾走在前面,一直来到住院部大门才回过神来,身后却没有看见徐天朗,只有他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路边上。
明明身边来来往往的还有很多人,明明烈日当头,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楼瑾却有种天大地大,人类格外渺小的感觉。他仿佛变成了蚂蚁,变成了比蚂蚁还要小千百倍的细胞,承受着寒风如刀割般的侵袭,他被大风吹的东倒西歪,连连翻滚,就连四周围的景色都看不真切。
但他有很清楚,自己站在这里,是个人,站在太阳下面,可以控制这个身体做出他想要做出的任何行动和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