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放慢步子,一边盯着前方黑暗,一边状似随口询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刨施瑾坟扬他骨灰?”
方冲脑袋里只有那闪来闪去几个模糊画面,前因后果一概不知,但他还是凭着直觉道:“应该不是,我来这里的时候施瑾还没死……我好像是,来埋葬什么人?”
红药攥紧裴慈的手,谨慎的停在主墓口,声音清越,话中意味却深长:“鸠占鹊巢?能耐啊。”
方冲挠挠头,正想谦虚两句,前方黑暗中却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既已到门口,又何故停步?”
虽然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帝陵中有人……鬼的心理准备,但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冷不丁听到陌生声音还是很吓人的,并非是对鬼的恐惧,而是一种突然的惊吓,混杂着‘终于来了’的隐隐解脱感,经过这一吓,方冲几人的心态甚至比刚进帝陵时还要轻松几分。
说到底,人类最大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红药手上安抚的轻轻捏了捏裴慈指尖,嘴上却似含冰带雪,寒意逼人:“总要正衣冠,才好再见故人。”
“能得武安大将军如此重视,我这故人着实铭感五内喜不自胜。”
男人的声音有些失真,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有辨不清方向的阴气在空中缓缓盘旋,然后无声拂过红药发梢。
嘴上说着正衣冠,红药还真做势理了理衣襟,布料细微的摩擦声在黑暗无光的墓室内被放大了数倍,两边再次陷入静默。
然后一点微光亮起,烛火摇曳挣扎着勉强照亮一块方寸之地,隋启的脸在暖色烛光下依然冷若冰霜嗖嗖冒着寒气,他盯着红药,挑衅道:“武安大将军莫不是怕了?”
这话说的,缩在红药身后寻求庇护的方冲等人可受不了,几人刚想开口为红药壮壮声势,谁料红药却坦然承认了。
“是啊,我的确心有顾虑。”红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毕竟我身后还有爱人亲人和朋友,比不得隋将军孑然一身无忧无惧。”
‘嘶——’这招示敌以弱以退为进使得妙啊!隋启的脸都快和他手上的蜡烛一样僵白了。
隋启将手腕粗的白色蜡烛往石台上一放,烛火颤动室内光亮忽明忽暗。
“既然进了我的地方,武安将军还是不要试图激怒我为好。否则,我这个孑然一身无忧无惧的人会做出些什么无法挽回之事……也说不好。”
红药牵着裴慈的手,提步踏入室内,声音平静:“你不会的。”
无形屏障从周身温柔划过,黑暗缓缓消退,珠光绚烂暖香幽幽,他们宛若进入了一个盛满美丽幻境的瑰丽肥皂泡。
红药看着眼前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雕花家具、玉石珠帘、真丝纱缦、柔软毛毯……不禁感叹道:“难怪施瑾会与你们藏在帝陵,皇室做派果真不一般。”
隋启站在墓中央,没有理会红药的感叹,只阴恻恻地追问他上一句话:“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
方冲等人一向很听‘大家长’红药的话,尤其是在这种有一定危险的情况,说让跟紧就亦步亦趋的跟紧,说不让乱摸就恨不得离墓壁八丈远,施嘉文与李吴更是仗着种族优势直接开始飘着走,完美实现帝陵零接触。
红药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一串‘小鸡仔’,见一个没掉队都跟着进来了,才满意回话道:“你身上没有战意。”
“而且在帝陵入口折腾剧组的那一下,不就是为了引我们进来好好说话么?”
“好好说话?哈哈哈哈哈!”隋启突然大笑,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没想到我们还能有好好说话的一天!”
红药脸上笑意不变,语气淡淡的说出诛心之言:“是啊,谁让施瑾落到我手上了呢?”
隋启的笑声戛然而止,富丽堂皇的墓室再次陷入渗人的寂静。
红药却像是感觉不到气氛的紧张诡异一般,说完那句话就不再和隋启互盯,反而兴致勃勃地指着摆着一方茶几矮凳的位置道:“阿慈你看,我原先就是被埋在哪儿的!位置还成吧?”
裴慈顺着红药的指示看过去,点头附和:“我看过考古工作者拍摄的景末帝帝陵考古纪录,红药的位置,似乎是在陶俑阵的最前面?”
红药用一种回忆往昔的语气道:“是啊,而且我还是单独一个坑呢,十分与众不同,就算被挪进博物馆,也很值得用一个单独展台展示!”
裴慈点头:“没看到是他们的损失。”
众人:“……”喂喂!别当着敌人的面突然开始聊天啊!他脸都绿啦!还有,差点进博物馆展台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为什么语气要这么遗憾啊!
方冲李吴施嘉文看着隋启越来越绿的脸色急得不行,可又不敢贸然出声,害怕打破了红老板的布局……如果有的话_(:з)_
然而隋启却并没有如方冲他们想像的那般,怒起拔刀与红药大战三百回合不死不休,反而像是妥协一般率先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现在应该没有前世记忆吧?”
方冲李吴施嘉文:“???”知道什么?又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前排特等吃瓜位也会错过剧情的吗?!
隋启主动开口,红药也就顺台阶而下,仿佛从未说过诛心威胁之语一般:“挺好猜的,以你对施瑾有求必应的态度,只要他说一声要找我的麻烦,即便再没有胜算,你也会绞尽脑汁、全力布局、拼命一试,可他却自己带着城隍印找上门来搞自杀式袭击,说明你没有答应他,或者说你已经没有办法满足他的任性要求。”
“再结合你与我交手时大量使用的那些符箓,还有如同养蛊地一般有进无出的施家村……只要将这些线索放在一起,就不难猜出你这千年来并不是一人行动,应该还有同伙躲在暗处。”红药目光定定地看着隋启,一字一句道,“或许不该说是同伙,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才是真正的策划者吧?你只是一个执行者。”
隋启不置可否,只是道:“符箓的确是我不小心露出的大破绽,毕竟与你正面交手我从未赢过,不借助外力实在难以脱身。可施家村又是为什么?我记得那里已经清理得很干净,即便漏了几个残魂,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吧?”
红药:“就是因为清理得太干净了。而且,这千年来你应该大部分时间都辗转在地府阴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