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见到熊儿子难得的乖巧模样,哈哈哈笑:“保康来的正好,来看看,有喜欢的吗?”
众人纷纷给快乐大师·瑞亲王行礼问好,保康一一回礼,待他站在展示的小桌子前仔细一看,还真有几个在世界各国的博物院里看过的。
通体为深浅绿色花纹相间的孔雀石鼻烟壶,顶上堑花铜镀金托堑红色珊瑚盖,下连玳瑁匙。
灰白色的发晶鼻烟壶,发晶晶体中如同发丝的黑色纹路闪闪发光,清晰可辨。
还有那通体光素颜色黄红的老蜜蜡鼻烟壶……
这是京派的。
纯铜的鼻烟壶上用蒙古雕刻手法雕刻出来的海天青,同样栩栩如生却是粗狂大气。
纯金的鼻烟壶上采用京城珐琅手法绘制的蓝天白云,画面空旷,做工精巧。
同样的黄红色老蜜蜡鼻烟壶上的盖子,京派用粉红色石头,它用深红色石头……
这是蒙古派的。
阿弥陀佛。这个时代男人之间见面互相展示自己的鼻烟壶,那就是和后世男子互相递烟的礼仪一样,保康从善如流地选出来两个,正红雕漆鼻烟壶和纯银鼻烟壶。
皇上拿过来一看,哈哈哈笑。
正红雕漆鼻烟壶通体红艳,小孩子一看就喜欢,还有那“五福捧寿”的雕刻画儿,一个胖娃娃正举着一枚寿桃献给一位老人家——皇上想说你师祖什么鼻烟壶都有收藏,可熊儿子想着他师祖,他当然支持。
而纯银鼻烟壶,则是造型别致,很像一颗大核桃,小孩子的手正好握住,上面的佛家“万字符”,点缀其间的绿松石,都是熊儿子的喜好。
皇上打开盖子一闻,更乐了。
“不错,保康选得好。”
都是选用最上等的烟草研磨成极细的粉末,加上麝香等名贵药材炮制陈化,以其芬芳之气,借以提神醒脑,驱晦避疫。可细分起来,鼻烟主要有酸、膻、糊、豆、甜五种味道,或单一,或几种味道混之。
熊儿子选得,就是众多味道中的最佳者——辛酸。闻一口,辛酸之后,也还具有一种回味无穷的醇香。
保康拿出他师祖的“微微笑”:“谢汗阿玛。”
说着话,他就安静地坐在一边,一边把玩两个鼻烟壶,一边听他汗阿玛和众人讨论各地方鼻烟壶的不同美好,把玩鼻烟壶的小窍门,养鼻烟壶的注意事项,当今大清鼻烟壶几大画派……
蒙古作为游牧部落经常搬迁住处,要求所有的随身物品坚固耐用、不怕摔碰,可是遇到真爱鼻烟壶碰撞出激情火花后,就想方设法地人手一只。
传说当年,西藏南部萨迦地区有一位叫八思巴的高士,十分仰慕成吉思汗的文治武功和雄才大略,不远万里,历尽千辛万苦来投奔成吉思汗。而成吉思汗也一向重视学识渊博的人,力排众议,任命八思巴为国师。
而八思巴在拜见成吉思汗时所进献的重要礼物,便是鼻烟和鼻烟壶。
鼻烟盛行不衰。每一个蒙古族牧民若能得到一个漂亮的鼻烟壶,都会视为掌上明珠,感到一生的荣幸。
敬鼻烟壶变成蒙古人见面不成文的规矩。不仅是广交朋友、表露心愿的好办法,也是消除疑误、融洽感情的表示——双方无论有何矛盾,只要互换一下鼻烟壶,就说明不念前仇、和睦相处了。
躬身弯腰,用右手相互交换,或双手略举鞠躬互换,然后将鼻烟往指甲盖上倒出一点,对在鼻孔上吸入。
…………
所以他汗阿玛和蒙古族人的交往,不光是歃血为盟,互为姻亲,还有一起喝酒吃肉,一起互相敬鼻烟壶。?
保康端详手里的鼻烟壶,他又想起他进宫一趟最大的感触……阿弥陀佛。师祖啊,保康住在故宫的感觉,不言可说嗷嗷嗷!
保康打开盖子轻轻闻一口鼻烟,小小的鼻烟壶装着几十年陈化出来的鼻烟,用十几年,几十年……他又想起他汗阿玛处理政务的过程,大臣上折子,批复,传下去,总要一两个月。
怪道“二十一世纪”的人都说:从前的日色慢,日子慢……从前的时间都很慢,车很慢,马很慢,路变得又远又长,于是,信也很慢,爱一个人也慢……
简直太对了,现在的人生可不就变得很慢?吸支烟也变得很慢很慢,几乎是一辈子,也没有烟雾缭绕的喧闹。
应该是那种很清澈很自得其乐的慢?保康自觉身上的文艺细胞太少,只想到一句话:静静的日子融入一年四季天地万物,好似扔一颗小石头下水,清澈的湖水泛起**涟漪……
保康微微笑。车马慢、书信慢、时光也慢,够人们用最大的耐心去做一件事情,所以有了名震各方的鼻烟壶制作大家,有了精美无比、传世不朽的鼻烟壶和鼻烟。
皇上就看着熊儿子一个人坐在那里,自由自在,快乐无比,胖脸上眉飞色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开心的事儿。
大约半个时辰后众人都告辞,宫人新上来一轮茶点退下,皇上看看时辰正要问熊儿子饿不饿,又发现,熊儿子——在打盹儿。
好吧,春困秋乏夏打盹,很正常。
皇上一捏熊儿子的胖脸颊,眼见他睁开眼睛,迷迷瞪瞪地看向他,立马说道:“汗阿玛给保康找了一个,保康一定喜欢。”
保康接过来拿手里一看,极品檀香木制作的鼻烟壶呈鸡蛋形,小巧玲珑、细腻古雅,淡淡的檀香味儿传出来芳香馥郁,还有一股奶香和香甜的味道。而上面的画儿是一个小胖娃娃骑着小马和白云一起玩耍,飞龙奔马般的自由。
光看鼻烟壶就喜欢,打开盖子一闻,果然是檀香和其他香料巧妙配合之下,“引芳香之物上至极高之分”的奇妙。
“喜欢。谢谢汗阿玛。”
皇上“嗯”一声,坐在熊儿子的对面用一口茶,笑眯眯地问道:“说吧,来找汗阿玛有什么事儿?”
熊儿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还等了他半个时辰,绝对有事儿。
至于说熊儿子孝心上来专门来陪他什么的,皇上压根不敢想。
保康也笑眯眯:“汗阿玛,师祖和保康说起南下的事情。”
皇上:“嗯?”
“保康若是不喜欢……”
“保康喜欢。”保康赶紧接话,“保康谢谢汗阿玛。”
“嗯,哪还有什么事儿?汗阿玛可先说好,出了门,可不能冲动惹事。那行侠仗义、打抱不平,都是话本儿里面的故事,有事都要侍卫处理,或者联系当地官府。汗阿玛给你一个令牌再给一道手谕,谁敢不听你的,你只管来和汗阿玛告状……”
皇上生怕熊儿子脾气上来不管不顾,谆谆教导。
保康安静地听着,乖乖答应着:“汗阿玛尽管放心。保康绝对不惹事,保康到了一个地方就给汗阿玛写信,寄送土特产。”
亲亲汗阿玛·皇上从鼻腔里冷哼一声,算是放下一半的心。
父子两个用小木叉子分享完一碟子刚出炉的荷花糕,小小的垫垫肚子,皇上正要起身出门走一走,保康一把拉住他汗阿玛的衣襟。
皇上回头,一眼看到熊儿子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不由地心里一跳,心生警惕。
保康发现他汗阿玛满身拒绝的样子,说书一样不换气地快速说道:“汗阿玛保康和师祖南下估计明年明年回去京城,汗阿玛保康和汗阿玛上次提过哥哥弟弟们一起出京,汗阿玛不若也让哥哥弟弟们这次和保康一起南下好不好?”
亲亲汗阿玛·皇上:“……”
“慢点说。汗阿玛没听明白。”皇上表情恍惚,声音恍惚。
保康一字一顿:“汗阿玛,保康,问,可以,让哥哥弟弟们,一起南下,吗?”
皇上:“……”
气啊。
熊儿子果然是熊儿子。
皇上气冲冲地反问:“你的哥哥弟弟们哪能出京?”
“胤祺才多大,他没有保康的聪明和稳重,出京后哭闹起来怎么办?还有你的太子哥哥,他是太子,一国储君,岂可轻易出京?不行,不可以。”
保康也生气。
“胤祺弟弟太小,太子哥哥是太子,那大哥和三哥、胤禛弟弟那?”
“他们也要学习。正规的学习。既然没有保康的悟性,也不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那每天就必须读书二百遍不能少,三天一次小复习,五天一次大复习,定期检查考核……一样都不能少。”
保康:“……”
说得好像他要哥哥弟弟们出门,是耽误哥哥弟弟们学习一样。
保康也“瞪大眼睛”地讲道理:“出门也可以学习。学习不光是书本上的学习。太子哥哥的那些书本儿,浪费时间。”
皇上心里一口老血,不停地深呼吸深呼吸。
“那是定性情。小孩子小的时候,必须养成读书的习惯。你和你师祖南下也一样,每天学习,做功课,写大字……都不能少。”
保康:“……”
保康想说他的哥哥弟弟们出门也可以学习,又想起他哥哥们的学习数量,一天四个时辰……
可是保康不想放弃。
“那什么时候哥哥弟弟们可以南下?”不要等到小琉球收复了,开海了,南方一派和平了?
轮到保康目光警惕,果然就听到他汗阿玛笑眯眯地说道……
“等明年春天,汗阿玛大约明年春天下江南,到时候汗阿玛带着保康的额涅,保康的哥哥弟弟们,姐姐妹妹们,和保康在江南汇合。”
保康不想和他汗阿玛多说,送给他汗阿玛一个小鬼脸,吩咐贴身太监赵昌将那三个鼻烟壶送到师祖那里,他自己跑去找他的哥哥弟弟们。
皇上:“……”他到要看看哪个敢来闹他?!
这头皇上去准备午休,安然自若;那头保康一溜儿小跑找到哥哥弟弟们学习的院子,恰好到了中午下学的时候,他就拉着哥哥弟弟们到一个私密的屋子,六颗脑袋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保康的想法,如果他的哥哥弟弟们愿意去,很可以自己去和他们的汗阿玛请求,他汗阿玛保证心软。
可是保康没想到哥哥弟弟们的反应。
听完他的想法和计划,一个个的,震惊过后,顾不得去思考保康弟弟/哥哥可以和师祖南下的原因,都对他可以和师祖南下羡慕不已,都对保康弟弟的提议心动不已;可一个个的,都不大敢去“请求”他们的汗阿玛。
保康愣怔。
“机会难得,出去看看。要学习的话,可以让几位老师也跟着,不耽误。江南有那么多美景美食,要微服私访才好,和汗阿玛一起下江南,那多没趣儿。汗阿玛不吃人,很和气,真的。我可以保证,汗阿玛绝对不打板子。”
“你们去找汗阿玛,我去找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有额涅,随时准备给你们求情。”
不管如何,总要试一试。保康使劲儿给哥哥弟弟们打气。
可是没有人回应。
安静中,过了好一会儿,太子咬牙。
其他四位皇子也咬牙。
他们要和保康弟弟分离大半年的“巨大痛苦”,他们在京城“微服私访”的欢乐;他们在五台山逛街,无拘无束地吃吃喝喝的欢乐……总要试一试!
“好。”
“午休起来,用完晚膳后,我们就去找汗阿玛,一起去。”
太子做了决定,下了决心,其他的皇子们重重点头,保康也重重点头以示鼓励,进入梦乡的亲亲汗阿玛嘴角上挑,冷笑。
…………
五位皇子的那个架势,就是慷慨赴死上战场的战士一样,就差振臂高喊一身“打倒独断专行汗阿玛”。
保康小小的纳闷儿,可这也是好事儿。他细细笑着和哥哥弟弟们一起洗漱午休,来到师祖的院子里一起用晚膳。
师祖还不知道小徒孙的打算,也不知道其他皇子们的计划,看着他们那吃饭好似打仗,浑身上下一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架势,也没多问。
太子、大阿哥、胤祉、胤禛、胤祺,都在心里狠狠地松一口。果然是师祖对他们最好,最和蔼,最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