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虽然给及时清场,但是皇上自己围观了全过程。
太子……哎,皇上只想叹气再叹气。
到底他教导太子的方式,错在哪里?真的错了那么多吗?皇上不想承认,可他也莫名觉得,太子最后抱着脚大哭的样子,非常透索,非常——嗯,痛快。
太子:“……”
太子的右脚肿的好像一个开锅大馒头,疼得来——可是太医说,这只是表象不需要治疗,只给抹了一份红药水止疼;可是他的保康弟弟照样吃吃喝喝,汗阿玛也没罚抄个书啥的。
太子心里的小火焰升腾,气得五官扭曲:“保康弟弟,哥哥的脚废了!”
保康欢喜地咽下一颗糖葫芦,高声回答:“太医说两天后不疼了就好了,这是活血。”
太子的胸膛剧烈起伏:“很疼!”
保康表示他很大度:“是不是疼的不对称?左脚也来一个?”
太子:“……”
阵亡。
愤怒的太子一路上抢了他保康弟弟每日两颗糖葫芦,抢了他袈裟小补丁里的花生糖,还要求保康弟弟和他一起睡觉,还拿出哥哥的样子教导保康弟弟写字读书,敢偷跑他就跳着一只脚给亲自追回来……
太子是感觉出气了,痛快了,其他人看热闹,咳咳,也挺痛快,非常欢乐,唯有保康回到紫禁城的时候,彻底焉巴。
“额涅——”保康扑到他额涅的怀里撒娇,好不委屈。
“额涅在。”皇后娘娘笑着搂着儿子,笑得慈爱。
皇后娘娘早就听说她儿子和太子的闹腾,虽然她也觉得,光听这个“热闹”就挺欢乐,可是儿子受“大委屈”了啊。皇后娘娘耐心哄着。
“额涅这里有刚做好的糖葫芦,今天给保康吃三颗。”
“花生糖也有,也是刚做好的,保证是保康最喜欢的甜味儿。”
“还有大风筝,威风凛凛的海天青,额涅和保康一起放风筝。”
“……”
“……”
保康受伤的小心灵得到安慰,想起来正事儿。
“额涅,汗阿玛说,他将来不要陪葬品。”
皇后娘娘一愣,不过这个事儿她也已经知道,手轻轻地拍打儿子的后背,微笑回答:“你汗阿玛英明。额涅将来也什么金银器物都不要。”
皇后娘娘没说,她将来啊,只要她儿子的亲手稿子就好,随手涂鸦、蚂蚁爬的字,什么都好。
保康不明白额涅的心思,但他感受到额涅那份满足和感恩的心情,窝在额涅的怀里笑得灿烂。
有关他汗阿玛和他额涅的关系……本来还想问问“额涅要和汗阿玛葬在一起吗”,此刻也觉得没有必要——类似他这般际遇的人应该极少极少,极少极少。去世后一碗孟婆汤下去,纵然葬在一起又如何?反正不影响下辈子。
保康信誓旦旦:“额涅,额涅的下辈子一定幸福。”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听懂了,愣怔。儿子早慧,又在民间长大先接触到民间的夫妻家庭生活,回来宫里,一眼就看出来她和皇上的关系和他认知的“幸福”不一样。
心里酸酸涩涩,胳膊紧紧地抱着儿子,却还是不得不严厉教导:“又在街上听来的胡话?还是看了什么话本儿?”
保康不乐意,瞪大眼睛反驳:“保康没看话本儿。纳兰老师的词儿写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后娘娘:“……”
“你纳兰老师的词儿里写的多着那。那李白大诗人还说“手可摘星辰”,手哪能真的够得到星辰?”
“女子嫁人乃是为了家族和前程,就和男子上战场一样,要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以后小杂书少看,知道不?”
保康:“……”
保康不放弃:“知道——保康知道那些话本儿都是骗人的。师祖说没有哪家父母不希望儿子女儿婚配更好的人,可是那没有完美的吗额涅?”
亲亲额涅·皇后娘娘笑了:“你呀,年纪还小。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保康:“……”
“额涅,可是师祖说,保康将来若是娶妻,一定可以娶一个家世相当、人品端方、美丽漂亮、温柔孝顺、聪明灵慧……的。”事关人生大事,保康一脸“严肃”。
然而皇后娘娘的笑容更大。
“那当然。我们保康将来一定能娶一个十全十美的。”
保康重重点脑袋,因为额涅的回答笑得一脸“自恋”。
三岁的孩子一会儿说生死,一会儿说娶妻,在皇后娘娘的眼里都是小儿的天真之语,自顾自地乐呵着,但是保康自觉他和额涅的谈话非常严肃。
“额涅,师祖还说,先皇的一生于婚姻上很悲哀。但是先皇临终看开了。”
“先皇……额涅的记忆里,很不一样,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保康觉得先皇挺好。太皇太后为何不喜欢董鄂皇后?额涅?”
“……婆婆看女子,和男子看女子,不一样。保康长大就知道了。不过额涅听说,后来——关系缓和了,只是可惜……”
今儿一连被额涅两次“长大就知道了”·保康越听越糊涂:“那将来保康喜欢的美人儿,额涅喜欢吗?”
保康小着急,特担心他将来喜欢的小美人儿和他额涅闹起来;皇后娘娘反应过来,瞧着她儿子的小样子,笑得来——
“额涅保证喜欢。将来我们保康看好哪个美人儿娶哪个。”
保康嘿嘿笑:“额涅最好。”
顿了顿,又对着他额涅特不放心地说道:“保康若没有遇到喜欢的美人儿,额涅不能催婚。”
“催婚”两个字咬的特清晰,皇后娘娘一开始没明白,等她琢磨明白意思后,简直哭笑不得——
皇后娘娘一把捏住儿子的胖脸蛋儿,语气故意装作凶巴巴的:“你呀,就崩操心了,等你先长大再说。”
保康:“……”
保康在他额涅这里受到“打击”,去找他的纳兰老师诉说有关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问题,哪知道他的纳兰老师,自打进了骁骑营再未回过城内,更不要说进宫了。
据他小舅舅说,他的纳兰老师作为一名初来乍到空降的总兵,毫无生疏不受之意不说,反倒如同虎归山林般得心应手。
整日里跟大营里的儿郎们混在一起行兵布阵,短短几天,已同军中弟兄混的娴熟,快活得来——全然忘却那京城的繁华与喧闹,也忘却他这个小学生。
第53章
当时, 初夏的风徐徐地吹, 吹动保康的袈裟袍角, 一条栩栩如生的小鱼儿好似在水里欢快地跳跃;吹动阿灵阿那天青色的葛丝长袍马褂, 海水江崖的华丽刺绣迎风招展。
呼吸着御花园的百花香,站在明媚的蓝天白云下面,甥舅两个默默对视, 保康细细鼻子,怎能不相信他怎么听出来一股子“酸味儿”?阿灵阿绷着脸,内心里甚是懊恼,他怎么没掩饰好自己的“醋意”?
石溪道人哈哈哈笑:“你们别对眼了。”
“容若现在挺好,这是好事儿。就是阿灵阿,估计皇上下一步就要给我们的快乐大师找老师,这次应该是正式的。”
阿灵阿有了台阶, 立马下来。
“你说这个我也明白。估计我真不能继续做挂名老师了。”说着话,他又有点儿伤感, 一把抱起来小外甥,特“真情实意”地说道:“快乐大师啊, 小舅舅要离开京城了。”
保康眨巴眼睛,第一反应:“小舅舅要去黑龙江?”
小舅舅·阿灵阿嘿嘿笑:“就你聪明。”
“南方的海战小舅舅就不参与了, 北方和沙俄的战事, 岂能不参与?”
一说到和沙俄的战事,阿灵阿就满腔热血沸腾。保康看着他这还不到十八岁的小舅舅, 年少贵胄、天资过人, 长相也是清秀挺拔、打扮更是“华丽时尚”……
保康重重点脑袋:“小舅舅棒棒哒。”
接着振臂高呼一声:“白马银枪, 天下无双。”
阿灵阿:“……”
不说阿灵阿被逗得哈哈哈,石溪道人,养生斋的宫人们也都哈哈哈笑。
保康也笑。他小舅舅抱着他,笑得意气风发、壮怀激烈,仰天说道:“铁马冰河、大漠长沙,是男儿就要实现梦想。”
保康定定地看着小舅舅,突然仰天长啸,长音清鸣。
“发妙声于丹唇,激哀音于皓齿。响抑扬而潜转,气冲郁而熛起。协黄宫于清角,杂商羽于流徵。飘游云于泰清,集长风乎万里……”
最后曲子结束,还有余音回响不绝。
“音均不恒,曲无定制。行而不流,止而不滞。随口吻而发扬,假芳气而远逝。音要妙而流响,声激嚁而清厉。信自然之极丽,羌殊尤而绝世……”一时间御花园的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番天然纯粹之音里,久久无法回神。
乾清宫的皇上听到了,畅快地哈哈哈大笑:“若笳若箫,声闻十里。好!好!好!”
无逸斋里正在读书的太子和他的两位老师,太子反应过来后,不顾礼仪地痛快大笑:“一定是保康弟弟在长啸!”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正在念佛,停顿好一会儿,出来佛堂后忍不住和皇太后说道:“我记得,我小时候啊,最喜欢吼一嗓子呼麦。好像唱一唱,就浑身舒坦一样。”
坤宁宫里,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正在对账本,只觉得这一番质朴自然却又酣畅淋漓的长啸是发自自己的内心一般,脸上的笑容无比慈爱亲和安详。
…………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这是保康送给他小舅舅的年少风流。
小舅舅阿灵阿听懂了,抱着小外甥举到头顶哈哈哈大笑地转圈圈儿:“阿哥等着,小舅舅一定打得沙俄人哭爹喊娘。”
保康积极地鼓掌,满脸是笑,满眼都是小星星:“小舅舅最棒。”
哈哈哈,哈哈哈。阿灵阿笑得畅快至极,石溪道人看着这甥舅两个的互夸,笑着摇头。
小阿哥如今是瑞亲王,皇后健在且身体日益好转,钮钴禄家这般兴盛,不符合目前太子已经册封的情况,皇上必然有动作。石溪道人小小的担忧,刚和阿灵阿谈完不到三天,皇后娘娘召见钮钴禄家的老福晋。
老福晋巴雅拉氏是阿灵阿的亲额涅,她没想到,皇后娘娘会在在阿灵阿定下来随军北征的时候,和她露了口风。
老三法喀续娶赫舍里家的二姑娘,老五福保定下来两江总督麻勒吉的女儿瓜尔佳氏,老六尹德定下来宗室庄亲王的女儿,老七阿灵阿定下来护军参领威武之女乌雅氏,也就是德嫔娘娘的亲妹妹。
老福晋大体明白皇家的意思,敲打拉拢一番,正好她也觉得钮钴禄家不宜再出风头正要表示忠心——可她也有不明白。
老三法喀的原配妻子乃是宗室女,老四颜珠的妻子是当今国舅,领侍卫内大臣承恩公国舅佟国维之女佟佳氏,皇上的表妹,如今老三作为长兄续娶,家世不能太低,也不能高过宗室,目前赫舍里家最为兴盛,正合适。
老五福保定下来瓜尔佳氏,却不是费英东、鳌拜一系,而是同居苏完的达邦阿一系,这很正常,皇家能让他们继续和苏完瓜尔佳联姻,那就是恩德。
老六尹德定下来宗室的女儿,也应该。家里总要有一个宗室媳妇儿,而且老六尹德为人恭谨诚朴,言行举止都有分寸,性格也非常合适。
可是她亲儿子阿灵阿居然定下来乌雅氏,她真的懵了。
护军参领,位在都统之下,看似职位不高,可身在护卫京城的军队里,这样的正三品将军必然是皇上的心腹大将,否则皇上也不会收乌雅氏在后宫——可,这是包衣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