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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好不容易在一块石头上种出一朵花,却亲手折了,狠狠踩在脚下的时候,这块石头不止是你一辈子的绊脚石。
  听浮光一声招呼,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还没开口问有什么吩咐,又一个钱袋递过来了,“姑娘......这,这也太多了,再说你已经赏赐我很多了。”
  将银子塞到车夫手里,“当然不是白给你的......”勾一勾手指,车夫附耳过来。
  春日里夜间骤降的温度,不比寒霜差半分,弯弯绕绕到了日间某一贵妇收受我贿赂及封口费后透露的地点。
  从烂门破洞窥之,他这副满身流脓的样子,丝毫不复昔日罗网第一剑的风采,“咚,咚,咚”三分力,七分力,一分力,这三下敲下去,屋里隐藏的杀戮之气退去一半。
  处理干净一身伤口,换了身干净暖和的衣物,用过饭食,惊鲵真没想到能接触到钦原的,居然是个嫁入大户的穷家女。
  最近六剑奴里双生子的异常表现,让钦原不得不试着接触一切能接触、敢接触的人,“那商贾之妾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自然认不得你刻在她玉佩上的纹络,再送她些好看的物件,她自然说起了你这在他家门前乞讨,却不受嗟来之食的怪人。”
  惊鲵听出来了,钦原是说他托人带信的手段实在肤浅了些,只不过对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妇人,足够了,“若不是实打实的村妇出身,又目不识丁,你我都不会想方设法避开罗网和流沙,犯傻相见。”
  钦原环抱双手,背后靠门,左腿搭在右腿上,连连摇头,“啧啧唉~这流沙主人的梳刀砍,真不是盖的,没想到连你也栽在这上面,哈哈哈哈~~~”仰天长啸之~
  “......”惊鲵表示遭到了来自友军的嘲笑。
  忍着伤痛,裂开微笑,“笑够了没?”
  “咳...”钦原立即被口水呛到,微笑,真的是微笑,只不过惊鲵这笑容吓得我立马笑不出声了,“那个,咳...正经点儿,你我都正经点儿~”
  赶紧拿出谈正事的模样,理理衣衫,来个原地立正,还是老样子,开不起玩笑啊~
  勉强站起身来,难得以真面目示人,惊鲵并不想由着钦原顾左右而言他,“你可知道此正和卫庄之意?”
  “......”
  若非从卫庄剑下死里逃生,又心存私念,惊鲵是不会再想和罗网有半点瓜葛的,只不过他运气不好,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运气不好,浮光已经先他一步去找星魂了。
  “并不是我想把自己置于流沙的监视之下,只是李斯下狱,冯家必须尽快除之。”
  惊鲵意味不明地蔑了钦原一眼,“哼,这些年你倒是越发对赵高忠心耿耿,只不过你自己不要命也就算了,为何要拉上她们?”
  哟呵,你蔑我?我也蔑回去,“先生身在罗网多年,岂不知罗网规矩?况且你借沙丘与胜七之事,早已抽身离开罗网,又何必回来?”
  一把抓住他臂膀上的伤痕,猛地发力,反正他现在也打不过我,“难不成昔日的罗网第一剑,真对那双姐妹花动心了?”
  鲨齿剑留下的伤口深而长,本就难以愈合,被钦原这么一捏,又重几分,“你不用这样试探,你们三个都曾跟我学剑,任你们哪一个被如此算计,我都不会置之不理!”
  罗网的杀手会这么仁慈?大哥,你可是连亲哥哥都没有放过的人,“我们是杀手,执行怎样的命令都是宿命,方才你说我拉她们下水,你以为我能做得到,敢做么?!”
  “......”惊鲵颓然泄了气势,复又拾起一丝希望,“你......到底是他的妻,就不能求他一次?”
  妻妻妻!妻你妹!
  “大兄弟,我如何成为这个摆设,什么时候成为这个摆设的,你应该很清楚吧?”
  怎么会忘记?惊鲵亲自去接钦原入的深渊。
  转过身冷静一下,无论惊鲵藏了怎样的私心,他对转魂灭魂却有些师徒情义,也传过我不少剑招,再转过来,缓缓语气,“或许你和六剑奴,乃至罗网许多人都觉得大人对我有所不同,甚至可能是喜欢我的,所以这次,他即便受到星魂钳制、胡亥施压而不便亲自出面铲除冯家,也派了转魂灭魂和我一起行动,就算事后给流沙坐收渔翁之利了,也能有一线生机,是不是?”
  “难道不是?沙丘之时”
  “奶奶的,你们能不能不要一个两个的老提沙丘的事!再者,就算他脑子有病,真喜欢我又如何?你觉得他会允许一个扰乱他谋划心智的我,继续留在他身边?你觉得他会为了一把刀,而放弃除去秦国左右丞相及裙带势力,彻底将秦国纳入囊中的机会?你觉得,我一个窝囊废锤炼至今,还会拿这种事,给他开那无聊的玩笑?”
  如果说赵高是对我的能力太放心,才会不过问灭了李由之后我去了哪里,那么他明明知道胡亥和胡生的事,却为了让李斯自食其果,让胡亥亲手害死自己的亲弟弟,就是半点师徒情分都不想装下去了,这样人的,难不成你还指望他心生慈悲?
  紧盯着钦原,惊鲵凝起的剑气缓缓散开,坐回床榻上......过于许久,妥协地开口,“好,那可否看在我传过你几日剑法,她们也教过你不少功夫的份儿上,行动那日......带上我吧,咚!“
  什......什,什么?!惊鲵跪下了!
  钦原明显地全身一颤......
  随后歇斯底里地大喊,“疯了,你疯了!你真是疯了!你还是惊鲵么?!你知不知道赵高的底线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们能够这么多年,一直待在他身边,凭的是什么?!”
  “嘭......”钦原剑出鞘一挥,惊鲵身后的床榻即刻碎成几块,他人却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哼,不动是吧?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之所以可以活那么多集,是因为足够安分守己,唯命是从......教过我剑法又如何,我害死的人里面,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人,他人的生死又与我何干......
  浮光曾见过最美丽的花,那是在星魂眼中开出来的,很美,美得只为她一人。
  可是......浮光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街景,还有半个时辰才会到国师府,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住,但不早一点服药,恐怕星魂给她探脉的时候,会有所察觉。
  钦原说,以她的体质,最多半颗。
  于是,浮光只服了半颗白药,然后,再喝了半壶水......
  星魂觉得,浮光在阴阳家多年,没学会半点阴阳术,跟着少司命多年也没学会多少功法,陪着自己多年......自己从未教过她半点阴阳术,甚至是不愿意让她看到一丁点练功时候的样子。
  这样的话,浮光这样笨的姑娘,应该就会永远离不开自己了吧?
  可再看到浮光的那刻,星魂很后悔......
  “国师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车夫不知道车里的姑娘怎么会突然变得气息奄奄,只得连连向国师大人磕头求饶。
  将昏死过去的浮光从马车上抱下来,周遭的怒气震得眼旁的紫纹狰狞起来,不过他没有功夫理会其他的下贱东西,一晃眼便抱着浮光进了卧房。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再度昏过去之前,浮光捏着星魂的脸,确保自己确实是看到了,“星...魂......”
  “......”虽然脸被掐得生疼,星魂还是忍住傲气,把浮光轻轻放床上,再封了她的穴道,直接用阴阳术给她疗伤......不一会儿,星魂发现,浮光的伤,阴阳术只可暂时压制,却不能完全治愈。
  怎会连他的阴阳术都不管用?再探浮光脉象......蚀骨丸?哼,赵高,好得很~
  冯家的事,本座管定了!
  大概惊鲵离开罗网这几年,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去了。
  “咚!”钦原也给惊鲵跪下。
  “你教过那么多人剑法,同你一起执行任务,死掉的杀手也不是一两个了,你......”用手指戳戳他的胸口,“你,罗网天级一等的杀手,废了那么多力气才让赵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离开罗网,你又何必回来!”
  钦原又悲恸地戳戳自己的胸口,“我们是杀手,终归是要死的,又何必在意死在谁手里,啊?”
  终是抬眼看着钦原,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有这样的下场,都是活该......他是个利欲熏心的小人,更是睚眦必报之人,为了复仇,连亲兄弟都没放过,钦原又怎会理解他真是为了转魂灭魂的生死而来?
  “你只说,答不答应这请求”钦原不明白,惊鲵也不会解释。
  “你个疯子......”
  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收起一脸悲愤的表情,既然感情牌不管用,那就没必要打了,“七日内,找来张良,就说......坐忘心法,原道如故。”
  流沙还真是厉害呀~
  不对,是卫庄厉害,居然能用万分之一的几率,找到惊鲵的软肋,把他逼到这个份儿上,还故意放了他一条生路......
  可惜,卫庄的生路,从来不白给。
  “呵呵,呵呵哈哈哈......”当真是半点眼泪也挤不出来了。
  肆意地走在月光下,钦原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被一个神经病套路了,甚至不得不为了渺茫的一线生机,将胡亥给的护身符,就这么交了出去。
  罗网独断专权,不顾国力衰弱、四境动荡,也要除尽秦国忠臣,然不愿与我多加助力。
  流沙旨在天下,为除尽秦国能臣,不惜使浮光辅之,却以惊鲵牵制罗网全盘计划。
  明知道必须往前走,又想倒下的心情,就像考试考砸了,拿着卷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顶着流沙用‘惊鲵牌强力胶’粘在在我头上,抠都抠不下来的零蛋试卷,心情复杂到想倒地就睡,虽以护身符拉张良下水,可预备脱身之计,可也加深了引火烧身的隐患。
  张良若从刘邦的阵营中离开一阵子,也不失为秦军军兵士产生了一定好处,可已经有了卫庄的算计统筹,再多了张良的奇谋妙计,只怕我更加应付不来,可......
  为文,自当忠君;为将,自当忠国;为器,当解主忧。
  公子高不曾负我,罗网不曾负我,赵高......我的夫君,更不曾负我。
  故,生死离和,钦原不可负赵高。
  所以,他们的生机,我一人承担便是。
  黎明又复,门人报之。
  赵高绕至后门小巷,果见钦原在巷中熟睡。
  想起上一次见她在路边睡觉的时候,是他以钦原与煞的情谊,考验二人,二人最终反目,拼得你死我活,钦原虽然赢了煞,却力竭昏死,险些栽在几个无赖手里。
  那日......天有微雨,夜色蒙蒙,钦原迷梦间竟拉住了他的手,呓语不清,像个孩子......
  一开始他想,身为杀手,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人前,是大忌,可......钦原那天还是活着回到了墨家,不过,他并非因为起了善念,而是终于看到了一个他想要的钦原,一把即便是死,也不会折断的剑,一把即将去除杂质,归属罗网的至纯之剑。
  萝蔓攀附巨木而生,终末却缚死巨木,赵高从不愿做这样的巨木,亦没有将弱质萝蔓连根拔起,而是将其种在目能所及的荒芜之地,静观萝蔓经受风吹雨打,脱胎换骨。
  挥一挥衣袖,擦一擦口水,麻麻亮的天色里,赵高的气息静静地靠过来,如同这些年淡若无物地看着周围人的生生死死。
  “大人”打个滚从地上起来,拍拍屁股,本来想地上坐一坐就走,没成想,睡着了~
  她对自己的气息竟如此熟悉,“今日是皇帝陛下的生辰,去宫中送份礼。”
  “嗯......”擦身而过,毕竟是去给胡亥过生辰,还是换件衣服好。
  “你将你屋里的东西送人情了?”
  “啊?”我转过身,心想他不会是心血来潮,要找我赔钱吧?“我没钱!”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嗬,没想到我还娶了位守财的夫人,“我不会过问你的处事之道,但你决不能辜负手中之剑”萝蔓已成大树,独木成林,想必,很快就要与巨木齐肩了。
  钦原微微欠身低头,“是,夫君放心”很久没有收到这样的提醒警示了,这件事的成败,于他的重要性,已超乎我的预料。
  瞅着屁股上的一坨黄泥,我感到很愁肠,对,是愁肠,发愁因为没吃饭,饿的肠子打结。
  “唉......”看到柜子里的衣服又满了,我对自己过上这种奢侈糜烂的生活,感到十分耻辱并......快乐着。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金钱使人腐朽。
  为了保持一颗朴素的灵魂,我决定,就拿赵高新送来的衣服饰物去送礼,虽然胡亥可能不会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