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苒看着,拿起伞就要走。雨伞是那种普通的女士雨伞,一个人用刚好,两个人用太挤。
沈舒薇在身后喊她,急着解释道:“姐姐,你不会怪我吧?我想我们有两把伞,就把其中一把借给了同学,他已经淋了一路的雨。”
沈舒苒看看手上的雨伞又看看正在淋雨的沈舒薇,这女主的爱心也太泛滥了些。你把伞给了别人,又看着她手中的伞干嘛?
“你这人可真坏!又在欺负舒薇了,这么大的雨就你一个人打伞。”
沈舒苒抬头,看见容貌艳丽的女子撑着一把小洋伞走了过来,她个子高挑,眼中尽是不满。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没用的垃圾。
“娉婷,你别这样说,是我......”
白娉婷打断了沈舒薇的解释,将枪口再次对准沈舒苒:“舒薇要是因为淋雨生病了,我可饶不过你!”
疯狗咬人向来是没什么理由的,她在心中安慰自己,沈舒苒道:“那你们就共用一把吧,毕竟我这把伞小,乘不下这么多人。”
说完后,她抬脚就走。
白娉婷气的牙痒痒,她跺跺脚,将洋伞举在两人的头顶。这把洋伞好看是好看,可惜一点也不中用,伞蓬上的雨水顺着蕾丝花边浇到了两人的身上。
两人猛的被冷水一浇,打了个寒颤。这几年流行洋人文化,白娉婷尤其喜欢,她家中富足,缠着母亲买了把法国贵妇专门用来凹造型的洋伞。粉红色的蕾丝花,白色的伞柄,洋气又好看,这把伞理所当然的成了她的心头好。
今早下雨,她别提有多高兴了,不顾母亲的劝阻,拿着洋伞就出了门。
到教室时她们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衣服湿了大半,沈舒薇嘴唇苍白 ,打着哆嗦,还在一个劲的给白娉婷道歉。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怪你那个没教养的姐姐!”白娉婷想想就生气,心烦意乱的用帕子擦着头发。她的身上还在滴水,这些水滴像是在嘲讽她的落魄,白娉婷愤怒的将湿手帕扔在筐子里,心中越发觉得沈舒苒就是故意的。
沈舒苒则一点也没被早上的事情所影响到,中午甚至还多吃了几块肉。
到了下午,沈舒薇特意来班级门口等她,喊她去参加诗社的活动。沈舒薇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朵洁白清新的栀子花,引得大家都往那瞧。
沈舒苒皱着眉头,到底是没能躲过去,她收拾好课桌跟过去看,全当是去看热闹。
诗社原本计划在学校香樟树底下进行活动,浪漫又富有情调,可惜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给破坏了。沈舒薇干脆将大家带到了学校礼堂,诗社的人并不算多,但各个对写诗爱的深沉。
沈舒苒是其中的异类,她每次写的诗都让人忍不住捧腹大笑,号称诗社中的泥石流。
什么“我爱晚上的月亮,天狗也会吞月,我跟天狗一样”
“下雨了,一滴一滴又一滴,我变成了落汤鸡”
“咱们今天挨个去台上交流,作为社长,我先给大家抛砖引玉。”沈舒薇十分享受这个时刻,她拿好手里的手稿,手稿的稿纸是专门定做的。她所独有,像往常一样,她从容淡定地走上台。
底下的人听的认真,眼睛也不眨的盯着台上。
沈舒薇侧脸清秀,映衬着午后的阳光,显得越发秀美。
她捧着稿子,眼睛只看着手中的稿子,虽然她早已经背会。
“我愿变成天边的那朵云,
用尽整日晴天,
只从左边,
移到右边。”
底下安静了一瞬,霎那间,掌声雷动。
“这诗写的真好,不愧是社长。”
“诗意境让人回味无穷,真是巧妙!”
沈舒苒听的心不在焉,白娉婷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脸上藏不住的欣喜,她挑眉道:“我们沈大才女也不知又写了什么佳作,第二个就由你来吧。”
底下的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笑出了声。
“好啊!”沈舒苒起身,连稿子也没有拿。她人生的漂亮,走上台时,男孩们止不住的盯着她瞧。
沈舒薇面上似是有些担心,小声道:“姐姐她连诗稿都没有准备,怎么能上台?”
“舒薇,你别管,是她自己要上去的,我们只管坐在底下听就好。”白娉婷强硬的将沈舒薇拉到一旁坐下,双手抱臂,嘲讽似的冷笑。
沈舒苒不会写现代诗,但她会英文,以前考研时英文诗倒是读了不少,正好有首她喜欢的。写不会,背她总是会背的。
“i’ll give you some advice about life.
eat more roughage ;
do more than others expect you to do and do it pains ;
remember what life tells you;”
沈舒苒声音轻柔,像是晨间的一阵微风,她背完后见大家没什么反应,微微一笑,像是在挑衅,随后干脆利落的下了台。
众人不是没有反应,他们是听不懂啊,这个学校是有开洋文课,大家也只是基本学个皮毛,谁会用英文作诗呀?
沈舒薇是第一个鼓掌的,她从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在什么时候已然将洋文说的如此的好。
白娉婷一句也没听懂,她不甘心的握拳道:“你这写的是什么?”
沈舒苒耸耸肩解释道:“给你一点人生的建议,别总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你不是问意思吗?这就是了。”
白娉婷听了只想打人,她简直要被沈舒苒气哭,怎么有这样粗俗且厚颜无耻的人。愤怒之下,她更加同情她的好姐妹沈舒薇了。
“姐姐的洋文说的真好,只是现代诗要有意境才行。”沈淑薇一句话定乾坤。
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着,最终由陈少爷拍板给沈舒薇的诗评了第一名。沈舒苒才不在乎,这种第一又不能当饭吃。
结束后,陈少爷难得给沈舒苒了一个好脸,约她去校园散步。
沈舒苒可没空应付他,她还记得故事的高潮,陈少爷只陪她逃跑到半路就将她丢下,原因是不想再跟他一起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不想因她而受到牵连。
两人逃跑的中后期,口袋比脸都要干净,为了能有点钱也为了能甩开她,陈少爷干脆一咬牙将她给卖了。
这种没有担当的男人,留着他难道是想要再被人卖一次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上诗句均来自百度。
第3章 电报
陈少爷面庞俊朗,是学校中的名人。
他虽说是在邀约,脸上却透着不耐烦,好像跟沈舒苒一起散步是在施舍她。可陈少爷还是皱着眉头抢先一步帮她拿包,站在那等她点头。
沈舒苒对于这种男人的拒绝手段只有一个,直截了当,毫不客气。她一把抢过自己的包,用力拍了拍它像是在拍什么脏东西。
陈少爷脸色发青,这个女人真是不识好歹:“你这是什么意思?以前不是你总嚷着要跟我一起去散步。”
“陈少爷难道没听过吗?女人都是善变的,我昨天心情好了想跟你去散步,今天心情不好我懒得搭理你!”沈舒苒再也不想看他那张脸,拿着包就走,脚步丝毫没有停顿,甚至还心情颇好的哼了几句。
陈少爷嗤笑一声,这下正好,他也不用因为舍不得拒绝舒薇而做违心的事了。
门口来接她的汽车早已开走,沈舒苒拦了辆黄包车,看来这女主并不像书中所说的那般纯良。
沈府里,大太太正在训斥二姨太。
“她哪里还是个孩子?这般对世杰,毫无姐姐的样子!”
“世杰不过是不小心用弹弓打到了她,可你那没教养的女儿竟敢将世杰的弹弓扔到墙外去!”
“也不知二姨太你私下里是怎样教她的,竟让她在这个家中如此放肆!”
“别以为她跟大帅府的少爷定了亲就能这般的肆无忌惮,不过是个姨太太养的小娼妇,仗着命好,先我薇儿一步出生。要不然,就凭她?也配!”
底下低头跪着的人双手颤抖,小声地哭着,连声音都不敢发出,听到这里才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落寞地低下了头。
“你这是想要说什么?你一个做姨太太的,老夫人在时宠着你,生下的孩子且由你自己养着,你就养出了这么个六亲不认的玩意!”
二姨太浑身发抖,脸颊泛红,脸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她似是跪了许久,但这有什么关系,她以前就是这家的仆人,跪来跪去的早已经习惯了。
“太太教训的是,我以后定好好跟舒苒说,让她爱护幼弟。”二姨太哭着道。
大太太在家里说一不二,脸上少有笑容,她的眼睛里时刻透着精光,眼角已然有了皱纹。现在,她看着二姨太那张依旧光嫩的脸,心中越发的郁结。
她叹了口气,身后的丫鬟立马上前为她轻柔的按摩额角。她似是累了,将心中的火气都撒完便放二姨太离开。
沈舒薇就坐在一旁看着,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才走上前去,她低声对身旁的丫鬟说了句话。等二姨太走出屋子时,丫鬟从身后喊住了她,将帕子递给她,像是在施舍,连语气也模仿的跟大太太有三分相像。
“这是我们二小姐给您的,用来敷脸,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老爷跟大小姐知道。”丫鬟是来提醒她别多嘴的。
二姨太千恩万谢的接过帕子,抹了把眼泪,微微点头。
丫鬟长舒一口气,不再去管她。
沈舒苒回到家中,放下包便去看二姨太,二姨太跟她以前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让她感到亲切,她总能在二姨太那找到安慰。
“姨娘,你怎么了?”沈舒苒觉得不对劲,眼睛睁大瞧了瞧,随后神情愤怒,拍了桌子就要出去。
二姨太在她身后哭着拦道:“我的儿,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姨娘不过是不小心磕到了脸,已经不疼了。”
沈舒苒不信,哪有这么巧的事,早上她才刚教训完沈世杰,下午姨娘就磕到脸。
“你上次也是这样说,姨娘,你能忍,我不能忍。她次次这样对你,凭什么?”沈舒苒气得脸颊通红,她实在不能理解大太太动不动就扇人脸让人下跪的做法。
打人不打脸,让别人跪着,她也不怕折寿!
更何况沈世杰可不是什么单纯可爱的孩子,要不然她的腿也不会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二姨太见她抿着嘴不说话,小心翼翼的拉她坐在一旁道:“我不要紧,世杰毕竟是沈府唯一的少爷,你就多让着点他,等你以后出嫁了,还是要依靠着他的。”
依靠他?还是算了吧,更何况她可没想嫁给男主。
那种熊孩子要是能靠得住,那可真是连母猪都能上树了。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整人手段,简直就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套套还都不一样,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娘,你别总忍着,我去跟爹说,他还指着把我卖个好价钱,不会放任不管的。”沈舒苒拉着二姨太的手,眼神中含有期盼。
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觉醒不易。但这是民国啊,女人都能参政的时代。
二姨太喃喃的将手抽回来,她知道疼,只是已经习惯了。谁让她被老夫人指给了老爷做妾?一个当姨太太的,被大夫人教训都是应该的,这都是她的命。
“你爹他这段时间正在为生意的事发愁,你就别用这些小事烦他了,而且姨娘不疼,只要你好,姨娘就好。”二姨太眸光流转,里面尽是温柔。
沈舒苒一瞬间酸了鼻子,拼命将泪水忍了回去。
她给二姨太的脸上抹了药,随后答应她不惹事,在二姨太的千叮咛万嘱咐下才离开。
沈舒苒一出门就握紧了拳头,脸上冒着寒气,这世间的事没有就此便算了的!
沈老爷此时正在书房踱步,眉头皱成了个大写的川字,实在是生意难做。今年他已经将街上的店铺关了大半,银行还拖欠着一大笔的债没还。
偏偏今年雨水多,大片的水稻都被淹死,收成减了大半。他们沈家原本就是靠米粮发家,现在连立家之本都快保不住了。